01 三周目

作者:唔需言 更新时间:2023/8/25 11:58:36 字数:6019

失败了。

“……”

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庇护所,门敞开着,房檐上挂着风干肉,不过粘上了几片叶子。

木质结构在受潮后散发出一股臭味,是选材的不对,用小刀划开那些烂木,今天晚上大概率加餐。

几乎过了一分钟轻若沙才回过神来,这是他整理上两世记忆所需的时间,恍惚中,他终于察觉到了这个糟糕的时间点。

“门开着……”

轻若沙喃喃道,检查了一下他的身后,动作就如上一世的比刻般,但是目的却有不同。

“拉着木头。”

他心中默念道,这一刻他再熟悉不过。

这天上午他乏力地砍了四颗幼年棕色木回家准备过冬,虽然没有着急的必要,但他那天就是这么迷糊的做了。

然后,便迎来了第一次与死亡的插肩而过。

轻若沙看向自己左肩,这件破衣服在砍树归来时不慎被一种植物划破,他的左臂也因此受伤,最难受的是这植物带有轻微的毒性,导致他后来因此得了感冒,在庇护所修养一个多月才得以恢复。

如果不是他物资储备充足,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

但这只是人生一个小小的挫折,远不及真正的危险。

“他们说会回到人生中某个重要的时间点,看来确实。”

上一世的此刻,门亦打开,而轻若沙只是认为有同为流浪汉的小屁仔子来他家鸠占鹊巢,他那时可是拿起斧头就冲进去,完全没考虑到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可能遇到同行,更别说他庇护所自带的小昆虫吸引者BUFF,一般人可受不了这种味道。

现在想来,许是一个人远在他乡,孤独了,寂寞了,他总是想让生活多拟人化一点,于是昏了头,智力归零了。

当时为什么大费周折的去搭房子,为什么不去城市里生活,为什么不去面对这一段人生的过去,轻若沙质问着自己,叹道自己当时的懦弱,宁愿一个人过着原始的生活也不去探求使他的人生命运多舛的真相。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轻若沙拍了拍自己的脑壳开始思考着对策。

“就这么跑了……但那东西见生物就杀,自带全球索敌,就算跑,又能跑到哪去呢……”

“外神之种”。这个世界人们是这么称呼它们的。

据传说,是在远古大陆时期,趁着众神交战时的闯入者,受着神力的压制,常时间潜伏于深渊虚空之中。拥有非常可拍的成长力,就比如在庇护所内的那只,出来时附身在蚊子里面,一般凡人根本察觉不到这种微小气息的变化。

在要攻击时会幻化成球状,并吸收周围五米内一切元素,像黑洞一样,若是吸收了生物,更是直接化形:在那个“黑洞”处长出一颗眼睛,眼睛里的血丝从瞳孔中一涌而出,那些丝条像树枝一样生长,变成触手,坚硬无比。

外神之种每一只都有灭世的可能性,在“刑罪者之乱”以后,这块大陆的所有种族化上一代人的工作,在各个城市,各个村落种都设有“缪查”,用于监测外神之种的出现。

少数森林中也有,但监测范围有限,而且轻若沙上一世这会可不知道这些东西。

“这些怪物……不过也不是完全打不了,这些怪物虽然看起来都坚不可摧,但也都有弱点,比如,都是单独出现这一通性。

而这只,则是化形后移动缓慢,慢到主体连隔壁家老奶奶都跑不过的那种。”

轻若沙分析着,看了眼天上,确定是正午,估算了一下时间,在大概三小时左右外神之种就会开始吞噬,时耗十分钟左右化形,时间还宽裕。

由于本体移动慢,它的攻击时用触手进行突刺,距离越远,攻速越慢,但打消耗战肯定不行。

上一世他是因为误打误撞,逃离中让触手刺到了一簇有剧毒的花草。

他抓到时机,一拿斧头,直接劈下,正巧斩到触手尚未完全长好的骨架处。

把毒直接推到它的其它骨质,使其骨头下面一部分软化,然后它便被用于保护自己的骨架扎到了类似血液流通的地方,堵塞住了“气”的流通,导致本体直接萎缩进去,爆裂开来。

绿的,紫的,红的,液体堆在一块,眼睛化做底子,混合物喷泉般洒在天空与树冠的交界,散发着臭鸡蛋味,有一种抽象的美感。

“那么,这些臭木头就有用处了。"

轻若沙用庇护所窗口上盘绕着的藤条做了一个简易的定动滑轮装置,利用这装置将在之前用来捕捉大型野生动物的陷阱全部拉到了庇护所上方,再用砍来的木头稍微修理一下,一个尖刺陷阱便做好了。

这之后,他用剩下并不富裕的时间又布置了一些小陷阱。到一切差不多完事了,根据他的推算,还有大抵一盏茶的时间。

趁此空隙,他决定自己和自己下一盘五子棋。

庇护所被包裹在绿荫下,下午的阳光从窗户那头穿过大门,来到轻若沙跟前。那把有些钝的斧头被卡在一块不远处的树墩子里,旋涡般的年轮上似乎沾着些许水珠子。

“三三连一块了,这把小左赢。”

轻若沙平静的宣告着五子棋战斗的结果,而后一脚把旁边的沙土盖到“棋盘”上,又踩了几脚把土覆平,接着再用树枝在这不大的沙土里头横七竖八地画上又一覆“棋盘”。

“人生就如此棋,一幅幅棋盘盖在一块,大的,小的,一个无形的对手就在那等着你落子。”

轻若沙突然叹道,又想起前两世的荒诞人生,他总是在逃避着这些“棋局”,到了上一世将死之际才幡然醒悟。

“下棋......”

“下你妈的棋,老子只想过个平淡的人生,怎么老是能给我遇上这些屁事。”

轻若沙突然一脚把刚画好的棋盘踢飞,沙土在空中盘旋,落下时生出不小的烟尘。也是几乎同时间,庇护所里头穿来诡异的声响,好似蝉鸣夹杂在落石声中,什么东西正在扑腾着。而轻若沙却感到诧异。

“我还没下几局呢?怎么是这时候出来。”

他如是说道,却没有一丝惊讶的语气,倒不如说是上一世的经历让他一个人独处时,不会有太多的情感。

如果遇上了困难,那就对ta使用斩击吧!

轻若沙正准备把斧头拔出,而就在他走到斧头面前时,庇护所的大门却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东西。

“鸡?”

怎么会有鸡出现?哦,好像是我养的。

轻若沙想到,在他十岁到十五岁的时期,他几乎一个人在野外生存,依靠着第一世的记忆和这个世界的特殊性,能够保持生存需要。至于鸡,那是他在离庇护所不远处的地方制造的养殖场里头的生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异世界会有“鸡”这种生物就是了。

“不对,就算是我养的它也不能在这出现。”

轻若沙的脑袋嗡嗡做响,不过他还是跑过去把鸡抱到了斧头处。他借着对养鸡的记忆,认出这只鸡的不凡,它白色裹身,头顶红冠,前胸如山峰挺拔,尾部更是长出一支赤色凤尾,被他称为鸡中霸王。若是一个人,大抵成了人们口中说的白毛丰满小萝莉,只可惜是男的。

“那鸡霸你就在这玩会空气,不要走动,我去砍个外神之种。”

他说着已将白鸡放到远离作战区域的一处水洼,那白鸡也是恰巧叫唤了一声。轻若沙不以为意,转身向庇护所方向走去,手中已经把斧头拿起。

“这白鸡被我抱着不叫,我一放下去就叫,可真是......”

像个小狗一样呢。轻若沙想着,可惜这个世界没有狗这种生物。

“好了,差不多出来了。”

似乎是言出法随,庇护所突然被一股怪力撕裂开来,渐渐暴露出一个黑色球体,那便是他遇见的第一只外神之种,被名为斥候型的“庸惰”。名字是他取的。

轻若沙内心忽然生起第一世的中二之情,他似乎很想说一句符合现在情景的话,可没能说出口。

奇怪,太奇怪了。先是庇护所里出现一只鸡,又是自己模糊的第一世记忆突然出现,这些无论如何都不该有的......轻若沙忙里偷闲的分神着。

“三分二十八秒过去。”

他的专注力更多投入到战斗中,心里又开始默念起时间,化形的预估被他缩短为五分钟左右,原因便是这一世的许多变数,这些不正常的现象使他不得不在紧急时刻更警惕些。

果然,如他所想,“庸惰”这次用了四分四十四秒便生出了“眼”。

见状,轻若沙马上砍断固定尖刺陷阱的藤条。只见那尖刺在七米高空自由落体,霎时间便坠在地下,掀起一阵烟尘。

一声轰鸣后,轻若沙从腰间的兽皮袋子中掏出火石,奋力向烟雾中掷去。这石头只要轻微受些摩擦便会燃烧,本是用来冬日点火的工具,但轻若沙发现,在这石头上涂一层油,砸向一些有沼气的地方便会爆炸。

而他用于构建庇护所的那些腐木散发出来的正是类似于沼气的气体,只是对这个世界的人不会造成什么危害,最多被臭的呕吐罢了。

“轰——!!”

那些烟雾被点着般成为一团火焰旋涡,继而向上蔓延过去,够到了周围的树冠,同时阵阵强烈的冲击破不断冲刷着地上的尘土,让人感觉处于火山喷发下的大地,黑烟几乎成为了无尽的夜空。

“怎么会这么大......”

轻若沙躲在那处小水洼中,抱着白鸡,一脸疑惑的看着那团火焰。

就算是这个世界的魔法也很难造成这种攻击吧。

好在是轻若沙在一个月前正好做了隔离带,不至于放火烧山。

那些被烧着的木头都被轻若沙砍了一个小口子,这样被火烧着的话会顺势砸向“庸惰”,只是好巧不巧,这五颗木头好像有同时倒的趋势。

轻若沙明白,仅是一个尖刺陷阱,一处爆炸,甚至是火焰燃烧,也不能一时间杀死“庸惰”。上一世是从内部被剧毒毒死,运气成分很大,“庸惰”,甚至是所有外神之种,对外的防护可谓“绝对防御”。即是如此,他也准备好了下面的对策。

“吼——!!”

“庸惰”发出刺耳的怒斥,同时也用触手将砸在它上面的那些障碍全部扫去。火焰似乎也被它撕开一个口子,一会儿便散去,只有一些沾在它触手各处的小火苗。

它的骨架已经生起,只有眼部有着几块特殊的蛋白色区域,许是一开始的尖刺砸落所致,之后便没有大面积的受伤。

“真硬啊。”

“庸惰”突然瞪向轻若沙的位置,流动着滔天的怒意。随即马上便有触手袭来,势如破竹,快若流光,一瞬便砸到了轻若沙处在的小水洼。

轻若沙早在“庸惰”转眼时就抱着鸡闪身躲避了,然而那触手实在太快,依旧是刮伤了他的左肩。

“不讲武德!”

他对着“庸惰”骂道,也不管对面听不听的懂。这下他左肩又受毒,又受创伤,让他感觉就如时刻绑着一块铁板。

他这么说着,那触手马上一个回拉,直接把那一块土给拔起,扔向轻若沙。并且在他可能躲避的方向又有多只触手来袭。

进退两难。

然而轻若沙却并不着急,直接抱着鸡杵在原地。见状,那只鸡便不断嘎嘎叫,好似提醒自己的主人马上躲开。

“阁下确实很强,但若是你本体没了触手,又该怎么防住这五颗巨木的砸击呢?”轻若沙静静的说,只见那些木头也都顺势倒向“庸惰”。

“庸惰”似乎反应过来,连忙收回触手,但已是无用之举,四颗巨木同时倒下,正好砸到了“庸惰”的触手根部,堵塞了本体与触手的联系,从半空中看,那四颗巨木也是呈现出风车状。

“你肯定认为我会躲避那土块的攻击吧,所以你的投掷方向一定是我的躲避方向,所以只要我不躲,你便砸——”他正想着,要把“你砸不到我”说出口。

“咚!”

土块碎裂的声音穿向四周,轻若沙勉强不让自己倒下,口中已是包含着些许有机物。

“呸,呸!呕。”

轻若沙以后不想装了,虽然他现在装也是给一只鸡看。

想到鸡,他赶紧把鸡放下,检查鸡是否受伤。

“你要是受伤了,我以后怎么赚钱啊!”

他喃喃道,幸好是自己抱的够厚实,土块的冲击力没把这鸡怎么样,用手拍干了泥尘,就又是一只完好无缺的大白鸡。

“嘎嘎!”白鸡忽然啄了他的手指,让他感觉有点奇怪。

“别啄啦,等会让你啄外神之种。它那蛋白质多。”

说着,轻若沙又抱起白鸡,看向“庸惰”。

那些触手已经不再蠕动,成了死物。

“不对,不是五颗木头吗。”

“一,二,三,四......”

还有一颗呢?轻若沙疑惑一时。

那一颗巨木可是牵引着之后诛杀“庸惰”的陷阱,如果没有落下,他就只能拿斧头蛮干了,不过这样就会略有劣势。

轻若沙正想着,忽然背后一只血色的手伸出。

只见他不慌不忙,用右手反掏出斧头迅速砍去,同时视野也跟过来。

斧刃顶在那背后人型生物的脖子处,只见那血色的手正好消掉了斧头砍过去的力。

对方是刻意让斧头架在自身脖子上的,只是为了展示自己对力的把控之强,轻若沙清楚地明白。

突进型,“血泥”。

全身带着偏血色的胶状物体,就如同血色的泥巴,无时无刻地从头部流到脚,然后散落到地下。免疫火焰,击败的最好方式是爆炸,不过以它速度,十米的爆炸范围一秒内便能脱离。

“又是一个外神之种。”

“血泥”是少数类人型却又并不强大的外神之种,当然,是跟“刑罪者”这种灭世的类人型外神之种相比。

”血泥“站在与他半米内,在这个范围,世界上几乎无人能与之对抗,更别说他了,轻若沙什么实力他也清楚。

所以他决定......

“就决定是你了!大白,牺牲吧。”

他松开右手,把抱着的白鸡砸在“血泥”头上,自己以飞速般跑开,向更深处的森林跑去。穿过万道花丛,在跑的途中右臂被挡路的植物划开些许口子,他也没太在意,不久便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地下小道上方。背后已是没有了动静,“血泥”没追过来。

“还好我有紧急预案。”

轻若沙劫后余生的大口喘气着,在他前方的一块绿草地便是地下通道,从此处逃去,三四分钟便能到附近的克罗托城,并且由于外神之种只能探测到人类水平位置的方位,这条道路特地往下多凿了一米。

“还好我之前谨慎。”

说着,就要用脚踩开草地。

也就在这时,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这四周的环境杂草丛生,唯独这条通道周围却很宽敞,而且若是一个速度快的生物从草丛里钻出,一定来不及减速,就会掉进里面去。

当然最引起他怀疑的就是这草地颜色为绿色,周围大多数草颜色偏浅棕色。

明显就是陷阱吧。

轻若沙犹豫着要不要跳下去,同时向别处走了走,他总感觉这地方有点熟悉。

“二分三十一秒......血泥差不多来锁我了。”

轻若沙嘴里念叨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两个外神之种同时出现在这么靠近的位置,这种情况各种书上都没有记载过。

虽然“庸者”是用于侦察类的斥候,但也仅限于在侦察后下次外神之种会袭击的更快,而且是在“庸者”死后。

但是这只“庸者”也没死......

轻若沙思考着,忽然看见一颗已经被砍掉的幼年棕木。痕迹很新,就像是今天早上刚砍的。

此刻,轻若沙忽然明白了一切。

万般言语最后凝成一个大嘴巴子,狠狠的抽在轻若沙脸上。

“跑反了。”

“我说右臂怎么会刮伤,我就说怎么这么倒霉,明明逃生的路肯定做了处理的。”

忽然轻若沙感觉双臂一软,四肢酸麻麻的,像触了电一般。

“还是今早上偷袭我的那植物!”

此时太阳早已离开天空,只有余留下的一点残光,没有温度的照在那棕木墩子处。

轻若沙无力地倒在一旁,眼前是那绿草地陷阱,虽然被一些杂草挡着,但他知道陷阱就在那。

最后的希望就在这些绿草片子上,今天如此荒诞,他希望“血泥”也能戏剧性地被这陷阱扎死。

不过也不是那种渴求般的乞讨,而是不甘地咒恨。

没有任何生物的鸣叫,踩草声,跺泥声,类似与树的碰撞声,笼罩着这个即将入夜的世界,然后在空气中相互碰撞,最后又在轻若沙脑中挥之不去。

轻若沙没有在意。

仿佛世界只有他一个人,那样的孤独,微弱,仿佛一粒沙,而世界却是一片雪。

躁动声越来越大了。

轻若沙站了起来,状态回到第二世刚开始的那样,对异世界充满了好奇。他虽然两手下垂,困难的弓着身体,但眼睛却是清澈明亮,充满着坚定。

他深呼吸一次,感受着那强烈的声音,耳中不断泛起高频的轰鸣声。

眼里忽然闪烁着上一世所见的最后一个身影,那是位少女,长着红色的秀发,在夜空下扶着船两侧的扶手,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连衣裙,就如在海平面上升起的皎洁白月。

而现在,仿佛也有一位红发少女走来,其姿袅娜娉婷,身穿一件暗红色衣裙,眼眸赤金,发梢上别着一根金色龙玉簪子,冥冥中散发着龙吟的余威,仿佛真是由白龙鳞所制。

怎么是你啊......自己死前不想见到傲娇傻缺公主,只想看较小可爱的红发妹子啊。

轻若沙吐槽到。

“公公,公猪?!!?”轻若沙缓过神来震惊地冒出家乡话。

其正字腔圆,这个世界的人听了以为是古神低语。

可谓:谨慎布局下棋人,遇事不决就开润。

卖鸡求生计划成,慌不择路误入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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