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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良宵酒屋。
某个隔间内,十三名青壮年男子围坐在桌边,相谈甚欢。
这里便是刑罚堂长老们口中的“老地方”。
每至旬假,他们便会在此一聚。
而这十三名青壮男子,便是刑罚堂的十三名男性长老。
考虑到堂主的失踪,他们声气相投,都没有在蓝玉面前提起今日的酒会。
“哎哎——大奇闻!大奇闻!我今天在寂静塔见着小蓝玉了,他跟我说,那个老太婆死了之后居然还托梦给他,我问他那老太婆梦里都说了些什么,你们猜猜小蓝玉怎么说的?”
“大长老还请细说。”
“吴长老,你莫要卖关子!上回我听人说书,说了一半不说了,结果被人打断了腿,叫来神医接了三日都没接上……”
“嗐!不就是十年前那事嘛~”
见诸位长老一下子来了兴趣,气氛热闹了起来,吴勇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先一人喝一杯,我再继续说。”
“唉唉,没意思……”
“你装的罢!想来又是些没趣味的闲话臆想。”
“一杯而已,怕甚?只怕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要倒陪我们十二杯!”
众人虽不以为然。
却都是一举杯一仰头,便是一杯果酒下肚。
纷纷翘首盼着吴勇长老的“大奇闻”。
吴勇看着诸位长老喝了酒后,一个个血气上涌。
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
“我本在那寂静塔外走着,却见迎面走来一个白面小生,细细一看,正是蓝玉。”
“往下说往下说!”众人连连催促。
“蓝玉他穿着一身正装,袖袍裤腿见不着半点皱痕,袖口还绣着大红色的双喜!他不穿修道服,不披麻戴孝,反倒是穿得喜气洋洋,我当然觉着奇怪咧!只不过,更奇的是——他手上竟还拿着样东西!”
“哎——快些说罢,菜都凉啦!”
众人连着催促。
吴勇浅酌半口果酒,接着说道:
“他手上拿的,竟是一捧花!一捧康乃馨!”
“小蓝玉既是去祭拜师尊,拿捧康乃馨又有何不妥?”
有长老不解其意。
吴勇连连摆手:
“此言差矣!他若披麻戴孝,这花,可就是敬重之花;可他却是一身喜服,这花,怕就是恩爱之花。”
“““噢噢噢噢——”””
众长老起哄。
一时间隔间里充满了暧昧的空气。
一群老头开始津津乐道起失踪的上司和她的弟子之间的不伦往事。
“哎哎!安静安静。我这还没说完呢。”
“您接着说。”
哪怕是刑罚堂的长老们也会在酒会上巴结人。
只是不看实力,不看地位,只看你腹中有几点文墨,抑或是最近从何处听来了多少奇闻轶事。
“我见蓝玉一身打扮古怪,我便问他何故,他却是答:师尊托梦于他。”
几人嚷着“听过了听过了”,剩下的又喊道“往下说呀往下说呀”。
吴勇皱眉,脸上的褶子跟着一动:
“我也心生疑惑,这老太婆,究竟给她那老实孝顺的徒弟,托的什么梦?”
随后,他站起身来,一拍大腿:“她竟说是想看徒弟结婚穿喜服的样子,但谁人不知,她是想让他徒弟与她结阴婚咧!”
众皆哗然。
待到长老们反应过来之后,吴勇便又说道:
“这蓝玉……竟也当真信了?顺从了她?果真是老实忠厚又孝顺!”
“太孝了太孝了!”
“而那老太婆也真是执着,从人家蓝玉十岁起便惦记上了……哪怕是死了也不肯松手咧!”
“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
哄堂大笑!
好些长老泪水跟着鼻涕一起笑了出来;
更有人捂着肚子滚下椅子,拼命地捶着地面;
害羞些的起先还掩着面,后来便干脆钻到桌子下面放声大笑……
而与此同时,满屋的化神期长老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屋子上空悄然间浮现了一道寸许的空间裂隙。
一道深邃的目光正透过裂隙,注视着众人的一举一动。
裂隙那边的蓝玉冷笑道:“你们,也会有走夜路的时候吧?”
酒会上其乐融融,觥筹交错,众宾欢也。
时至夜半。
众长老吃饱喝足,又听了乐子,一个个醉意熏熏,三三两两结伴而归。
蓝玉倒也不急,待到他们分散得远些,这才提着镜灵刀出门。
在灵界内使用“破空”的话不可避免地会残留有“虚空”的痕迹。
若是被上边的几位宗主察觉,恐怕会有些麻烦。
于是他先是撕裂空间来到了数千灵里(灵界经度一分对应的距离为一灵里)外的流民区,而后数次辗转于法兰虚空界与流民区。
还随机砍掉了几座邪神庙和潜伏在流民区当中妖兽,也算是故意留下了虚空的足迹。
这样,那些宗主就不会怀疑到内部人员的身上来了。
最后才使用“破空”,来到了黑暗的里路……巷子。
两名长老正阴在角落里,对着暗处解裤腰带。
“老张唉,叫你别光喝酒,多吃点菜!”
“没办法嘛,一想到那个老太婆对着十岁的蓝玉流口水的模样,我就停不下来……不知不觉间一杯又一杯,回过神来人都喝傻了……嗝。”
“哈哈哈哈啊我也是……欸?!”
那名长老笑得好不快意,却突然觉得背后一凉。
笑容逐渐消失。
他清楚地感觉到一股强盛的灵压在身后炸开。
有人在快速逼近自己!
可是……这里明明是凡俗市区。
而且是在月影宗刑罚堂的势力辐射范围内。
整片区域的灵压都被限制在筑基以下,又怎会有人能够迅速靠近?
他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有人违反了规定,正在御剑飞行。
他顿时酒醒了三分,瞬间从宿醉的汉子恢复成刑罚堂威风堂堂的长老:
“凡市区内!飞剑禁行!”
而待到他看清状况时,他身为那长老的威严顿时烟消云散。
那是一个漆黑的巨洞——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阴暗的巷子里。
他将眼球上翻,好一会儿才看到了裂隙上方的边界——足足有三人之高!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宛若深渊巨兽的血口。
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并从中涌现出威势滔天的疯狂与虚无之物。
“回禀长老,弟子并未御剑。”
蓝玉身穿纯白色的羽衣,立在裂隙当中,笑看着两人。
“蓝蓝蓝蓝……蓝玉?”
“没错,您不必怀疑您的眼睛;因为接下来,还有很多东西值得怀疑。”
蓝玉左手举到身前,镜灵刀随之浮现。
“蓝玉!你这是要做什么?为何要对同堂长老兵刃相向?快些收手罢!莫伤了和气。”
“去体谅蝼蚁的心情,思考如何与蝼蚁建立友谊……数年以来一直提带着这般敬小慎微的心情,真是教我备受煎熬啊。”
蓝玉手起刀落,血溅了一地。
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那名长老的神魂便连同灵体一起被砍成了碎片。
这只是第一个。
蓝玉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向另一名长老。
似乎是因为太过震惊,他连裤头都忘了提上。
在蓝玉看着他的时候,他正拿着堂内的通讯灵玉,疯狂地向其中注入灵力。
他准备向其余长老通报情况。
“大长老救我!蓝玉他——”
他刚刚说到一半,却发觉那抹寒光已然落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张姓长老颤抖着转过头去看着蓝玉。
却发觉那镜片下的眼睛依旧温润清澈,看起来一如既往的人畜无害。
蓝玉朝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您请自便。
“怎么了吗?为什么突然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呢?在酒会上不是笑得很开心吗?
“是因为太过恐惧而无法说话了吗?还是因为疑惑所以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放心好了……给予将死的蝼蚁向同伴通风报讯的机会,这种看似荒唐的仁慈,于我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善举。
“只不过,提前告知同伴他们的死期,这种行为很难判断到底是仁义还是残忍呢。”
你就通报罢。
反正……一个都逃不掉。
刚才笑了的人,都得死。
都得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