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炭!在家吗?”祁慎提着一壶酒,站在一间茅屋门口。
这间茅屋大概是洞溪村最破旧的房子,茅屋周边的栅栏大部分已经倾颓,掩埋在尘土与蛛网里。木门年久失修,早已露出许多缺口,风从狭窄的巷口穿过,会在经过茅屋时发出呜呜的响声,像是茅屋对历史的倾述。
此时无人应答。祁慎推开木门,发现屋内无人。略加思索,他便朝渎江走去。
凭着祁慎对常玄印的了解,常玄印不是在家里就是在渎江边独自长坐。
果不其然,祁慎在渎江边的一块巨大却平整的石头上找到了常玄印。
常玄印独自坐在石头上,望着渎江面怔怔出神,空阔江面上空正有一只乌鸦不断盘旋。天地寥廓,仿佛亿万年来便是如此。
“祁慎,这条江在呼唤我,你听到了吗?”常玄印头也不回,便知道了祁慎的到来,似是在等待他的到来。
“没有,屠从蛟走江失败后,你就不时来这江边,是和他有关吗?”祁慎放下酒壶,望着常玄印那半边黑痣的脸庞。常玄印是孤儿,当年在神墙和渎江的交汇处被发现。他被洞溪村村民发现的时候,那天生的半边黑痣吓退了众人。被视为天降不详的他自幼遭到村民的排挤,但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顽强的生活到现在的。
祁慎来到洞溪村后,甚至一度认为常玄印是某个逆袭话本里走出来的主角,因而结识常玄印,黑炭是祁慎给他起的外号。
常玄印仰头喝下一口酒,抹了嘴说:“和那条蛇无关。我敢肯定,是这江在呼唤我。甚至是那神墙在呼唤我。”常玄印扭头沿着渎江望向神墙的方向。渎江蔓延而去的远方,神墙隐在云雾里,却显其更加高耸巍峨。
……
那天,祁慎带着常玄印游玩至渎江和神墙的交汇处,忽见大江之上,有蛟抬头。
顿时,江流湍急,掀起惊涛骇浪。
祁慎立马将常玄印护在身后,放眼看去江上,竟是一双摄人血目。
再看第二眼,便是千米之外,有抬头蛟龙带着高出江面数十丈的骇浪朝墙撞来。
仿佛下一刹那便能将参天神墙撞得粉身碎骨,淹没一切。
常玄印呼吸一窒。
这条蛟龙高出水面的部分,已有数十丈,全身多长难以想象。其状似蛇,身披玄甲,头生龙须和尚未成型的幼角。颈有白缨,胸前翻飞。
此时,江水如不断从蛟龙两边高速荡开,撞上两岸炸做白雾。即使是两岸不远处的青山也似是茫茫一粟。
常玄印反应过来,惊恐道:“这……这是蛟龙走江!它怎么敢的!”
祁慎在一旁静静看着这惊人一幕,略加思索,便朝身后的常玄印问道:“神墙内,有谁的身份既特殊又隐秘?”
“什么?”常玄印一愣,看到祁慎平静的神情,犹豫了一下立即道:
“大致有三个。”
“哪三个?”祁慎看着玄蛟撞上神墙。霎时地动山摇,水珠飞溅。
常玄印稳住身体,快速说到:“第一个就是神山皇帝,我听说百年前墙破之时,皇帝出手后,便隐居在息壤之中,未再出现。”
“继续。”皇帝怎么行?装不了。
“第二个便是神烛殿殿主,相传此人追随皇帝南征北战,立下从龙之功。但自神墙建立后,便从未出现,他创立的神烛殿似和皇帝有关,但从未主动招惹其他势力。”
祁慎眉头皱起,听起来不错,但和皇帝有关,不好甩锅。
“最后一个呢?”祁慎目光逡巡一周,探查是否有其他修士赶来。
“第三个是戌天宫宫主。戌天宫的人很少以自己宗门身份行走。但只要杀人,他们就会留下宗门名号,个人道号。即使如此,此宗门也极为隐蔽,宫主更是一点消息全无。”
听到常玄印所言,祁慎心中已有考量。
最后,祁慎看向早已遍体鳞伤的蛟龙。蛟龙仍然不断的疯狂撞击神墙,神墙已经凹陷下去一大片,碎石纷纷砸进湖面。
是时候了,再不出手,其他修士就要来了。到时候又是一堆麻烦,祁慎可不想让其他人探查他从而知晓林澜的存在。打扰了林澜,祁慎要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祁慎周身玄气勃然而出,四周水珠化雾,草木皆伏,越显他气势浩瀚如虹。
“小蛇,回去。”祁慎声音平静,却如洪钟大吕。
不过瞬间,蛟龙就被击飞在远处江中,掀起数十丈巨浪。
巨浪之中,有怒吼传来。蛟龙注意到祁慎,血目似火,猛然朝祁慎二人撞来。
祁慎微皱眉头,下一刻,天边骤然亮起玄黄色的光点,眨眼迫近。光点划破长空,朝蛟龙之首倾泻而下。龙首被狠狠砸下江面,顿时江中轰然洞开,无数水流越过两岸,咆哮涌去。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祁慎提着一杆黄柄玄缨长枪,踩在蛟头之上,声音清晰传来:“此枪名作黄鹄,此招乃黄鹄振翅,小蛇学会了吗?”又一声巨吼传来,似是和祁慎交流,祁慎听后笑了几下,用枪尾点了点蛟头。
不过片刻,许多白袍修士御剑而来,唯见祁慎一人站在江边。神墙早已完好如初,常玄印和蛟龙不见踪影,只是两岸树木饱受摧残。此时祁慎已带上一个玄狐面具,面具似笑非笑,极为妖冶,赤色眼线摄人心魄。
众修士见此情况皆是疑惑,纷纷望向祁慎,只觉此玄狐面具颇为可疑。其中一玄边白袍长老装扮的修士抱手问道:“这位道友,为何在此?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许是地龙翻身,无妨。”
那长老又问:“地龙翻身怎么只有区区这一片范围,还请道友实言。”
看来这理由骗不过,那只能换个理由。
“道友聪慧,实不相瞒,我在此处练功。此功法与水相性。故引江水四下乱流,还请见谅。”
其他修士探查周边确实有水淹迹象,长老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神墙。皱眉说道:“此处下游可是凡人村落,所幸吾等来之时已将水流拦下,若江水弥漫而过,道友可脱不了干系。”
祁慎在面具后露出愧疚神情,弯腰拱手说道:“道友所言极是,我今后定会多加小心。”
言至于此,其他修士见无事,准备离开。那长老也欲转身离去,却突然想起一事,回头看向玄狐,问道:“道友师承何处?”
果然问到身份,面具后的祁慎微微笑道:“戌天宫,少宫主,拾月。”而后转身离去。
长老和其他还未离去的修士都是一惊。
戌,戌天宫?
众人对视,眼中透露些许余悸,但更多的还是惊骇。
“长老,那位说的戌天宫,不会是……”一修士欲言又止。
长老一言不发,实则狂吸凉气。据神墙境内传言,戌天宫是皇帝座下第一神秘门派,实力也与神烛殿不分伯仲。但相比于神烛殿这种皇帝直属宗门,戌天宫更加远离皇帝控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戌天宫中虽人数稀少,实力顶尖,却喜怒无常,难以捉摸。据说两年前,戌天宫大师姐出世,便灭了几个宗门,毫无理由。
回想刚刚,真是细思极恐。幸好没有逼问太狠,不然谁知道这位戌天宫少宫主会不会下杀手灭口。
“尽快离开,今日之事,莫要上报!”长老挥手示意离开。
“是!”
……
夜深林静,星斗轮转。
“你身上有奇怪的味道,不能进来。”林澜在屋内一招封住整个竹林和府屋,祁慎要破开还是需要点时间的。
“是酒味吗?”祁慎疑惑,今天不和常玄印就喝了点酒吗?平常也没见林澜这样。
“不,是我讨厌的味道,比那小蛇还浓。”林澜皱眉传声道。
祁慎越发疑惑,若不是酒味,那便是常玄印的气息。祁慎又想到常玄印最近的奇怪表现,以及林澜对屠从蛟的态度。忽然向林澜传声问道:“林澜,你之前对我说过,龙与神祗天生就是死敌,对吗?”
“不错!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事。”祁慎猜想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负手身后,抬眼看向青碧的光罩,周身玄气蔓延而上。
半炷香后,光罩骤然暗淡,应声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