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上泛起灰蒙蒙的颜色,破败的屋瓦前端,支撑着阴暗厚重的云翳。太阳登场前的大幕还尚未拉开,刘道高便在空中飞遁许久了。
修行之事,赶早不赶巧。
一路上萧条的景象让刘道高疑心渐起,放眼所及之处的房屋都丑陋不堪,人烟稀少的同时,田地也是杂草芜生。这分明是王朝末年民不聊生的景象,也暗戳戳地象征了本地修仙门派的薄弱。
看来天下并非一如龙旭国那般太平广阔。这偏远,且接近不开化地区的国家还是很贫困的,修仙资源也不那么丰盛。
就在刘道高快要接近某个镇子时,脚下的一阵异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里看起来像是镇子的后山,后山入口被人用拒马封锁了,然而后山里却隐约有一道诡异的光。
刘道高从储物袋里捏出十几张金钟符往周身一贴,金光大盛,让他宛如一尊佛像。随后往那光芒的源头飞去。
后山树丛茂盛,有些猎户废弃的屋子,不知被弃用的多少年,屋顶爬满了苔藓和鸟粪。
刘道高老远就看见树林里有两道身影,他神识一扫,发现是一个筑基后期的白发修士,以及一位少女...冰凉的尸体。
只见那修士正盘腿打坐,运行某种邪门功法,周身环绕靡靡之音,看起来诡谲至极。
刘道高第一眼便知道他是在夺舍,只是筑基期不似元婴能强行夺舍,且副作用极小。他应该是在利用某种秘术使自己获得别人修炼的精元。
这种办法邪魔外道最爱,可惜刘道高看来,只是竭泽而渔,揠苗助长。根基不稳,迟早身死道消。
虽说刘道高不该多管闲事,毕竟自己不是侠客那号的人,可那少女看起来仅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居然被这般凌虐而死,惨白的俏脸上布满恐惧,这让他大动肝火。
好好的女人你就这样糟蹋?!
作为妇女之友的刘道高对此绝不姑息!
噗——
刘道高吐出几滴精血,又拿出十余张爆震符,一股脑激活符箓扔向那人模狗样的修士。
“谁?”
那修士一袭白衣,眼波流动,剑眉星目却又饱含秋水,刘道高一眼看去也觉得他帅得一塌糊涂。
“杀你的人。”
刘道高话音未落,又是十几张天火术符箓扔出。
白衣修士眼中寒光一闪,收了秘术神通,白袍若梨花绽开在空中翻飞几圈,灵巧地像一只泥鳅躲开了两处符箓。
“哼,练气期的小子也敢口出狂言,吃我一剑!”
那白袍男子不知从何抽出一柄雪白的剑,一口精血喷在上面,眨眼间那雪剑扩大了整整上百倍,整个天空都被这巨剑填满了。随后这巨剑挟着剑势浩浩汤汤而来,刘道高一下子慌了神。
这筑基后期居然恐怖如斯?当年自己杀个筑基期跟捏死只蚂蚁无异,没想今天的他居然怕了这筑基期的修士。
这剑势非同小可,隐约有冥冥之意,想靠躲的几乎不可能,只能硬接下来了。
刘道高僵尸的脸上无法做出冷峻的表情,依然木讷。但他浑身的腐肉已经绷紧,从储物袋中取出三位数的符箓往那巨剑上扔去。
见这铺天盖地的符法从刘道高身上飞来,白袍男子也不由得咋舌。
这人莫不是修仙家族的小辈,哪来的这么多防身符箓。
令他不安的是那巨剑已经被阻挠了,于是他再吐一口精血上去,巨剑这才稳住了态势。
连续地使用心头血让他有些力不从心,满头飘逸的白发此时也有些萎蔫了,显得他苍老起来。
然而刘道高只是面不改色,仿佛在蔑视自己的拿手术式,不断地扔出成百上千的符箓。符法强度从低到高都有,各色真气疯狂地引爆造成阻碍,巨剑居然又开始动摇了。
这巨剑决乃上乘功法,按理说等同普通金丹初期修士全力一击,不料此时却被一练气小辈止住势头。
今天我还不信这邪了!
白发修士表情突然间险恶,脸上暴起扭曲的沟壑,与之前的翩翩君子形象一刀两断,不像恶鬼却也有七八分的煞气了。一股暗色真气从他身上滋出,隐有鬼哭,像有什么厉鬼附体。
平常人若是看到这样大概只会觉得这人是邪修,人面兽心。但见多识广的刘道高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猫腻,此人并非邪修,而是鬼修!
刚才的他并非是在做夺舍之类的邪修功法,而是在啃食别人的灵根!
刘道高心里暗叫不好,鬼修向来变化莫测诡异至极,当年的花堂客也有部分金丹鬼修,比起身体遒劲的尸修或妖修,这种人才是最为棘手的。
还没等刘道高细想,那白发修士便快如闪电地突袭到了他面前,与此同时巨剑也失去了维护,开始缩放,失去剑势。
三道暗色抓痕飞啸而至,毫无征兆。
十几道金钟符如蛋糕般被轻易切开,鬼爪直接掠过了刘道高的左臂,于是一截肢体开始自由落体。
“以为仗着有符箓就能为所欲为?”
白发修士冷笑几声,居然一翻白袍,整个人隐身了。
眼下刘道高没空思考了,再次准备施展大挪移术,自己身上的符咒大多是当年七星太白画的,等级都是筑基期附近,对付这筑基期的鬼修实在没有太多胜算。
然而鬼修怎会给他这种机会。
又是一爪从背后袭来,给刘道高背后直接开了一个洞,露出森然白骨。
“咦?”
鬼修似乎很是诧异,他以为这一爪应该就能要了刘道高的命,结果居然连血都不喷一点,而且手感也软趴趴的,像是...在鞭尸?
刘道高并无痛感,但也知道自己的肉身支持不了更多的摧毁,他的掌心,大挪移术的阵法已经画好了大半部分。
再给我一小段时间就好!
刘道高神识控制储物袋里的防护符咒全部飞出,足有百余枚,可惜等级都不是太高。
但这毕竟只是符,并非法术,效力要打折扣,无法用真气加固。
“死!”
然而这个动作,似乎刺激了鬼修,又是一爪袭来,瞄准的又是刘道高的胳膊。
刘道高的另一只手带着只差几笔的大挪移术,从天空坠落。
只留刘道高一人在空中满眼茫然。
难道我该命绝于此吗...
他此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自己当年深厚的道行和风光无限,而是一处处温柔乡。
老婆们,在下先走一步了。
刘道高合上双眼,他夺舍过一次的元婴此时已经没有任何战斗力了,沉睡在他的丹田内。
便宜了这鬼修,这么轻松就能吞噬元婴...
此时那鬼修见刘道高已经放弃,也大喜过望,缓缓停在刘道高面前。
“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修仙界只有弱肉强食,没有行侠仗义。这个道理,你以后也没办法实践了。”
白发修士俨然一副痛心疾首,乐善好施,我是过来人的样子,一边说还一边摇头。
呸!
刘道高一口唾沫啐到白发修士那英俊的脸上。
“你个驴日的装个球,老子当年牛逼的时候你还在踢你娘肚皮呢,贱种。”
那白发修士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不怒反喜,手上冒出幽暗的真气,这便是方才轻松划开各种防御符咒的鬼爪。
“我改主意了,要让你死的慢一点。”
刘道高其实无所谓他干啥,自己这身体也没有痛觉,神识本源也比他强大,他要死也只会轻松地死去。
然而这事有人不同意。
天上的云彩突然开始变换,并非形状在改变,而是...透明度。
一面云镜在刚才两人交手的时候就开始慢慢地成型。
刘道高和那白衣修士都感受到了周围灵气的变化,最后都仰头看向天上。
这莫不是...
刘道高记得这云镜,自己以前勾搭天帝女儿的时候被这东西轰杀过,好在自己躲进了神剑门里,他们的护门大阵抵挡了一阵,最后自己才勉强接住这一击。
虽然这之后他又要被神剑门的人追杀就是了。
云镜像当年那样泛起浅粉的波纹。没有任何预兆的。一道半径三米左右的光柱喷薄而出。
只是这次,被降落下来的光束爆杀的,是那个白衣的鬼修?!
那人甚至来不及叫出任何一个音节,便在刺眼的粉白光芒里融入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