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我现在最想干什么,那一定是环游异世界。
但在这个世界里还有【亲情】这样的牵绊…可能这样说不太礼貌,但这确实是事实。明明他们都没有要求我什么,只是单纯把我当成女儿,但是我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无论是阅历还是心理还是价值观,都无法让自己舍弃一切来把这次转生视为新的开始,而非前世的延续。
罢了。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苦恼了这么久,实在是违背我曾经活在当下的信条。
啊啊,趁着这波尴尬而不愉悦的重逢,大家应该都不怎么开心,肯定在各干各的事。那么,应该没人来打扰我了吧?
哼哼,正好,睡觉。
什么礼仪,什么家教课程,一边去。
我直接不换衣服,俩个飞踢把鞋甩出去,跳进心爱的被窝,合上眼睛,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呼噜噜噜噜噜噜…zz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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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莉娅怎么回事,不行,我得说说她!”
“没必要没必要哈孩她妈,我常年不回家,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介意的…何况莉娅才六七岁,小孩子嘛,生气把握不好分寸也是必然的…”
孩子气吗?
多娜心里把这个词嘀咕了一遍。
从第一次见到薇薇莉娅的时候,她就对这个孩子映像深刻。
薇薇莉娅很少有在脸上表露自己的想法。即使有时候说的话充满了不可理喻的逻辑,也不会作出相应的表情。
明明没人教过她贵族的礼仪,明明自小便是公爵家的千金,但身上全然没有与之对应的淘气、傲气。
尽管有的时候相当脱线,但对任何人都是不卑不亢,无论对方对她是持偏见还是偏爱。
也因此无论仆人还是领民都对她相当友好。可有人想进一步了解她的时候,又能明显感到一种距离感。
包括多娜自己也是这样。也许是为了尽到作为一名公爵夫人、一位孩子的母亲身份的职责,她怀着善意,想要成为这位令她想要亲近的孩子的母亲,却始终能感觉到薇薇莉娅在她们之间画下的那道不可逾越的间隔线。
看着妻子眉头紧缩,贝纳多公爵笑了笑。
“多娜,对莉娅,你能如此上心,我真的很感谢,也很开心。”
虽说是两个家族的联姻,但他们对彼此是有着真正感情的。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数日后是莉娅的觉醒仪典,我还要提早做些准备…”
“莱乌斯,”多娜一脸严肃地喊出了公爵的名字,“所以,你打算做完准备后又到哪里去?”
“……”
“不用瞒着我。”多娜贴近莱乌斯的脸颊,“我说过了,我们亲爱的孩子——阿约顿,自前线负伤以来一直躺在病床上,并不是你的责任。”
“多娜…”莱乌斯想要说些什么,但硬生生被多娜瞪了回去。
“虽然我只是一介妇女之身,对政局的把控没有你那么有清晰,但我也深知作为边境爵,牵扯到的利益深不见底。阿约顿的负伤到底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因素掺和在里面,你我都说不清。”
“不,多娜,这件事明明不应……”
“别说这件事不可能发生,也别说你自己能力不足。”多娜直直地盯着公爵的眼睛。
良久,公爵苦笑一声。
“抱歉,多娜,我又多想了。”
“既然这样,”公爵夫人轻快地笑了笑,“去看看莉娅,去王都复命的时候,,也去看看阿约顿吧。说好了,我们一起哟。”
“好好好…”
公爵答应着,往洗漱的房间去了。
夫人目送着他离去后,沉默良久。
她翻开袖口,一道伤痕赫然在目。
和公爵谈起这么多,不由得让她想起一些往事。
一些让她下定决心,作为真正的母亲陪伴薇薇莉娅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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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我睁开眼。
房间里一片静悄悄。
周围的一切都像浸在水中一朦胧。
唉,又来了啊。
我侧过身。果不其然,一道虚幻的人影静静伫立在那里。
简单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穿越外挂。
这道身影第一次出现是在两年前,某个削面的刺客潜入家中试图杀人放火的时候。
回到当下。我走出房间,下到厅堂。
一路上都没有任何动静。侍女们无声地走动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我。
一切外屋都悄无声息,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和呼吸声。
刹那间,窗外光芒爆闪,玻璃碎片四处翻飞,仆人们惊慌失措。
一片混乱之中,一道黑色的人影从屋子外窜如,星星寒芒咋起,锋利的匕首直逼厅堂里公爵夫人的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一旁的薇薇莉娅一个闪身就拦在了二人中间。
惊呼之中,血花飞溅。
夫人反应极快,右手一台,高浓度的魔力瞬间在手里凝聚成型。借助手指上戴着的家传魔法戒指的强大加持,掌间迸射出一道射线,眨眼间便贯穿了刺客的脑袋。
刺客的身影倒了下去。
同时倒下的还有薇薇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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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夫人回想起两年前的刺杀事件。
那件事可以说是震惊了整个公爵领乃至南境,大大小小的骑士队伍在街上巡行,手持南境总守护莱乌斯•贝纳多公爵的手令,以合法 ,合理,强权的手段搜查整个南境。一时间南境没有情报来源的大大小小的贵族们以为公爵终于要排除异己直指央陆王座了,一时间流言蜚语纷纷扬扬,差点闹到王都。
事实上贝纳多暗地里真的走了一趟王都,会见了一些人,包括且不仅限于当今皇帝,教皇,各种达官政要。
刺客都到家里来了。无论派出刺客的人是谁,敢对自己的家人出手,是任何一位贝纳多都无法接受的事。没有线索,就制造线索,把矛头对准任何对贝纳多家族有对立动机的人,至少让人明白,南境的任何事——都不会成为他们谈判桌子上那些肮脏的利益交换。
后来的很多事,多娜没有太放在心上了。
她把绝大多数的精力放在了照顾薇薇莉娅身上。
所幸薇薇莉雅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这一点可谓之为奇迹。
不过大部分原因可能还是要归功于庄园内的反魔法立场,未被该立场装置登记在协议内的魔力波长都会被识别成非法使用魔法入侵。因此,那名刺客只是借助魔法道具使用了瞬发型强化魔法,在触发立场反制之前杀个措手不及——
但万万没想到被年纪幼小的薇薇莉娅挡了下来,刺客刀锋微微一滞。
而这一滞,给了反魔法立场启动和公爵夫人反击的机会。
顾不得薇薇莉娅,刺客全力以魔法催动刀刃,刀风混杂着薇薇莉雅的鲜血直逼公爵夫人面门,但最终也只是在其脑门被贯穿前,在夫人的手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莉娅!”
“夫人…小姐!”
现场可谓是一片混乱。地上全是蔓延开来的血色,夫人抱着晕过去的薇薇莉娅,语气满是惊慌和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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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不知怎的,夫人就对我态度特别好…
不对也不能说好。说实话我甚至反感那种好意。欸,要问我为什么救她……我咋知道啊,看到有可能会有人不明不白直接死去的场面,想到有人的生活被不明不白地夺去,身体自己就动起来了。后来夫人问我为什么这么不顾一切地救她,我也这么回答的。
实际情况大概是因为,我一直在这个世界过得不太安稳。就如我之前所想,谁tm愿意不明不白就这么穿越,抛弃十几年来积累的努力和亲情和友情以及不知道多久会来但一定会有的爱情……所以,我对“夺取他人生活”这事非常反感。
好吧,其实也差不多快习惯了这边的生活。所以,直觉告诉我,万一让这刺客得手,我好不容易快习惯的生活不知道又要变成什么样。
所以我挡在了刺客的刀锋前——为了我的生活。
至于我为什么反应这么快——在那一瞬间,朦胧的光晕笼罩了实现内的一切。所有的事物都放慢了速度,空中四散的玻璃碎片,倾覆的茶具,仆人惊恐莫名的表情,以及迎着夫人面门,寒光闪烁的刀刃。
犹如放慢的特写镜头一般,从开始到结束的时间轴被拉得老长。
就像现在,我所置身的这片光景一样。
我看着当时的我从惊慌失措,到茫然痴傻,再到下定决心,守护自己的生活,迎着刀锋向前。
随后时间开始流动。就好像这一段莫名的时间滞缓,就是为了让我作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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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光景飞速远去,周围的事物从我身边掠去,留下黑白双色的残影。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床上。
没睡够,继续睡。反正这样的经历也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某种超然的力量让我那时候得以拥有时间滞缓的能力,却又不给我再次使用这份能力的权利,还隔三差五让我看当时的回放。
我闭上眼,继续睡觉。
全然没有注意到这次回放中的…些许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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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娜睁开眼,从当时的回忆中回到现实。
不愿意看到人不明不白的死去么…多么善良的回答。让从小在王都的环境中长大,自小深谙却又深深讨厌那些全身上下都充斥着利益诉求的贵族的多娜而言,有种莫名的感受。
在她还小的时候,就被教导了联姻的重要,礼仪对家族颜面的重要。在一场场利益交换的宴席中,在一次次表演式的寒暄中,她和王都的同龄人一般,如人偶似的展现那些彰显家族传统和贵族美德的礼仪。
她看着曾经无所不言的玩伴,成为以家族名誉为傲的接班人,再到视万物为筹码的家族掌权者。
她看着无心争权夺利的好友,成为以家族名誉为傲的接班人眼中的敌人,再到利用价值所剩无几的弃子。
所幸,他遇到了贝纳多公爵。
两人得以远离王都的浊流,以强权和军权,建立起抵抗浊流的安享之地。
在这里,她能看到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与领民的孩子打成一片的薇薇莉娅。
不忍心任何人的生活被剥夺的,无比善良的薇薇莉雅。
看到总是以不着边际,以脱线言语掩盖内心想法,殊不知所思所想被公爵夫人看得一清二楚的薇薇莉雅。
看到以胡搅蛮缠的形式,将所有人的身份地位,拉到一个不分高低贵贱的层面的薇薇莉雅。
她觉得薇薇莉娅就是自己的孩子。
本以为在南境的壁垒下,她可以宽心地将情感给予自己所爱的人。
但她一路走来,在时光的长河里投下的影子,成为王都的浊流寻迹而来的机会。
有人要动贝纳多家的人?
有人要动多娜的孩子?
他们权利如何?地位如何?
多娜不关心。
她只需关心对方兵力如何。
她要保卫自己的生活,和女儿薇薇莉娅在一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