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把闷在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让他感到了痛快,随即心绪也平静了很多。
里昂审视着面前幽幽地漂浮于空中的鬼火,等待它再一次开口。
“你有资格进入最深部,与那个存在见面。”
未知存在仿佛发出了叹息,但里昂听得并不真切,他也懒得管这些。
“你要知道,你是我见过所有的来客中唯一一个值得我作出如此评价的,你应该深感荣幸。”见里昂没什么反应,黑焰如此强调,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许骄傲。
里昂用一种看着精神科患者一样的目光看着它,随即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尽可能客气的语气发问:
“我能走了吗?我的伙伴还在等着我。”
未知存在似乎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也没有过多的表示。接着黑焰一阵颤动,一缕黑芒脱离了本体,附着在里昂的配剑上。接着眼前的幽光消失,里昂的视野里遗迹的背景再次恢复熟悉的橘色,他重新感受到了艾莲娜的火焰特有的温度。
“我发呆了多久?”里昂询问身后的少女。艾莲娜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
看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虽然不知道那团黑焰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一番对话给里昂心中的另一个疑惑带来了一点启示。
或许,那些冒险者之所以只能探索到第十层,是因为黑焰并不认可他们?
这也仅仅是猜测,无论事实如何,都与里昂现在要做的事情无关。
他要做的只是前进,直到得到他想得到的真相为止。至于之后要怎么办,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我们继续走吧。”整理好心情,他对艾莲娜,同时也是对自己说。
正式迈入第三层,原本第一二层潮湿的气息被完全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仿佛不存在于世间的阴冷,就像是在地下的墓室中行走一般,周围充斥着静谧且诡异的氛围。
原本宛如溶洞中那般的崎岖石壁变得更加平整,但依旧粗糙,道路中不规则地分布着扭曲的岩柱和土堆,第二层不时可以看到的苔类植物也失去了踪影,一切都缺乏生机。
但却不缺乏危机。
上次来的时候里昂还没有亲眼见识生活在这里的究竟是什么生物,只是根据公会给出的资料有着大致的了解——时一种被称为夜种的特殊生物。夜种有着不同的族群,而不同族群的夜种形态和习性上往往相去甚远,专家大概也只是因为嫌麻烦所以才用夜种的名号一以盖之。至于为什么是夜种,于夜间潜行的物种,当然叫夜种。
艾莲娜的眼中带着些许凝重,第三层所潜伏的危机不是一二层可以相比的,不仅仅因为这里魔物的攻击性更强,还因为这里诡异的地形,若没有经验丰富的老手开路,那么就很极可能被打个措手不及。
接着她感觉漂浮于空中的火焰似乎晃了一下,接着艾莲娜皱了皱眉,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她视线向前方延伸,接着面前的一幕让她不自觉地汗毛耸立
视野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小女孩,其惊悚程度不亚于大白天在街上被死而复生的中年男子亲切问候。
小女孩似乎察觉到了艾莲娜的目光,朝着艾莲娜莞尔一笑。
“爸爸妈妈,快跟上来啊,愣着干什么!”
说完她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接着于光影的彼岸消失不见。
里昂的第一反应就是:见鬼了。他刚想转身就走,但冥冥中的危机意识刺激着他的神经,直觉告诉他,如果现在什么都不管就直接离开会十分的不妙。他强行按下发憷的情绪,对艾莲娜做了个“跟上去”的手势。
艾莲娜有些抗拒,但她无可奈何,总不能自己回去吧。所以也只好跟在里昂的身后。
走着走着,面前的道路突然开阔了起来,接着晃动的火光,里昂看见了一片挡住前路的灌木,以及前方亮起灯火的——村庄。
看来是触发什么特殊任务了。
经过反复确认之后,他感觉不出什么异常,来都来到这里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拨开灌木,他踏入面前开阔的空地。面前宛若真实存在的村庄传来了嘈杂的人声,一派祥和。这使里昂几乎要忘记他现在正处在地底下。
“走吧。”
轻描淡写地说着,里昂率先踏入了村内。艾莲娜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原本热闹的村子气氛陡然一变。
里昂感受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转头,一队全身覆盖轻甲,看不清相貌的骑兵疾驰而来,艾莲娜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但骑兵自然地避开了两人所在的位置,径直朝村庄内部冲去。接着是男人的怒骂声,女人的尖叫声。里昂加快了步伐,往村庄的中心走去。他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叫唤声,用的不是里昂所熟悉的异世界语,而是另外一种陌生的语言。似乎与石碑,石板上的文字出自同源。
“帝国下达了指令,边境以外五百里,所有的人全部格杀勿论。”
似乎是头领级别人物的下令,语气中充满了肃杀。
接着村内的人声渐渐平息,只剩星星点点的火光摇曳,接着扩散,转眼间便变成了吞噬村庄的漫天大火。
接着,里昂看到刚刚还笑着的小女孩留着泪,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一瘸一拐地向他们这里走来。没有犹豫,里昂向前跨出了两步,然后俯身蹲下。
小女孩以颤抖着发出了只有里昂才能听见的声音:
“灾厄降临了
没有人能从永夜中逃离
所有人都会成为祭品
持续千年的火焰将永远熄灭
沉寂会重新在大地上蔓延。”
宛如哥谭的呓语,充满了神秘与暗示,和石碑上的碑文有着相似的内容和氛围。他静静地听着,小女孩的身影逐渐向他靠近。
里昂伸出了手,将她揽进怀里,伴随着这一动作的还有穿透女孩胸膛的利剑。
接着艾莲娜只觉得视野中的画面一阵扭曲,村庄与漫天的火光消散,只剩下法杖上方尚未熄灭的火苗在空中发出不安分的声音。
艾莲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随即意识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于是保持了沉默。
她有个大致的判断,这是第三层开始会在各层随即出现的魔物,叫做梦巫。所有见过这种魔物的人都会陷入虚假的幻境中,回过神时便会迷失方向。
但他们还在刚刚站立的地方,没有移动。
里昂似乎并不觉得奇怪,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色泽黯淡,锈迹斑斑的发饰,是从未见过的款式,仿佛只要一触碰就会化为粉末。
他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直觉告诉他这不是简单的发饰,或许在将来会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