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你说的一样，仅仅沉湎于虚妄是无法改变任何事情的，要么彻底地斩断，要么就在其中溺死。”里昂一字一句地对老者说，眼睛始终盯着他那浑浊的瞳孔。
老者久久地说不出话，半晌，随着一声叹息，逐渐消失在里昂的视野里。然后他便听到轰隆的一声，通往第四层的通道开了。他回首看向两人，艾莲娜依旧面无表情地充当着工具人，而薇薇安则朝他微微颔首。
似乎每个人来到这里，所经受到的考验都各不相同，有的遇到了自己已逝的老母，有的人遇到了风姿绰约的女郎，有的人则遇到了神话中才会出现的天上神仙。
如果说刚开始感觉还没有那么明显，那么现在里昂则有一种清晰的感触，一路走来，从第一层到第四层，遗迹似乎在有意地筛选来访者，第一层到第二层淘汰了普通人，第二层到第三层决定了探索遗迹的上限，第三层到第四层则考验一个人的心。唯有斩断心魔，方能继续向下。
是的，沉溺于妄想中无法自拔，是现代人的特权。
里昂曾经也活在过去，活在只停留于想象之中的美好未来，所以他对这件事的感触异常清晰。
“走吧。”收敛了心中的思绪，里昂向两人招呼，一行人保持着一直以来的队形，迈入了第四层。
第四层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地形更加复杂，岔路多，且容易走到死路。到了第四层，冒险者的死亡率就达到了一个峰值，一方面是因为骤然上升的攻略难度，另一方面是因为能踏入第五层甚至更深的本就是冒险者中的佼佼者，拥有更强的适应能力，不会那么容易就葬送自己的生命。
这里的夜种更不是第三层能比的，不仅存在擅长隐藏气息的暗杀者，更存在正面战斗实力强劲的庞然大物，稍不留神就会当场去世。
虽然嘴上没有沟通，但是三人都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多余的声音，长期生存与黑暗之中的生物，一般对光亮不会太敏感，但对于声音之类的动静则敏感得很。
里昂耳廓微动，似乎捕捉到了某种震颤，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地下城里特有的地理特征，于是望向了薇薇安，但后者则对里昂询问的目光一脸茫然，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有我听到了吗？
里昂有些疑惑，但随着三人的前进，震感越来越强，节奏也越来越清晰，薇薇安此时才意识到不对劲，而里昂早已严阵以待。
有什么东西来了。
在这狭窄的甬道里根本无处藏身，更无路可逃，正面遇上就只有你死我活。
薇薇安手中暗芒涌动，汇聚成一把状似巴雷特的狙击枪，搂着艾莲娜来到了一处距离较远，相对不会被战斗波及，视野尚可的角落，俯身驾好枪支，静候敌人的到来。
艾莲娜的火焰则静静地悬浮在身体紧绷的里昂的前上方。
随着“咚咚咚”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一个臃肿的身影于火光的彼端浮现，皮肤呈暗绿色，四肢肥大，右臂尤为粗壮，握着一根粗大的石棒，而那正常人大小的头颅挂在脖子上就显得尤为滑稽。
里昂的身后暗芒一闪，接着夜种的脑袋直接被打爆了，红白的脑浆飞溅出来，洒落在地板上。但即便如此它的身躯也只是微微地有了一瞬间的停滞，半人高的石棒挥舞着横扫而来。
这玩意儿的神经中枢到底在哪里。
里昂有些好奇，但是他生理上应该不支持他深入探索。他一个快速的俯身躲过了石棒，借着势头一个躬身前冲，附加了破坏属性的暗色剑刃挥出，在夜种肥大的肚子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隐约能看到有粘稠的油脂夹杂暗绿色的血液涌出，它身形骤然一顿，前冲的猛烈势头顿时一松，但里昂依旧因为撞上了结实的肉壁而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向后飞了出去——
但这也同时给薇薇安让出了视野，她瞳孔里血光流转，夜种体内暗涌的微弱魔力纹路在她眼中浮现，接着便是一声短促的闷响，动量极大的魔法子弹深深地嵌入了夜种心脏处的位置，接着仿佛跟什么产生了碰撞，然后炸开。夜种的身躯仿佛要验证动量定理一般彻底地停顿了下来，往后倾倒，接着缓缓地化为泛着暗芒的微粒。薇薇安起身拍了拍沾染了许些灰尘的裙子，打了个响指，接着那些悬浮着即将消散的暗芒汇聚到了她的手中，凝结成一颗黄色的颗粒。
里昂身形有些狼狈地从后方走了过来，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他清楚地看到了薇薇安干脆利落解决对方的全过程，心里微微有些纳闷，自己怎么就从主C变成了嘲讽T呢？接着望向了薇薇安手中的魔珠，然后摆出一副宽容的姿态。
“这玩意儿就归你了，给你补补身子。”
薇薇安闻言脸色微微泛红，有些扭捏的回答：
“如果要补身子的话吾更想要主人的鲜血。”
里昂顿时嘴角一抽，然后没理她，整理了一下有些残破的衣衫，大步向前迈去。薇薇安有些委屈地跟在身后，带着从头到尾宛如木头一般无动于衷的艾莲娜。
刚刚里昂确实是结结实实地撞到了石壁上，撞得他一时间有些精神恍惚，四肢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感，像是整个人都要散架了一般，但这种痛感只是持续了一段时间就缓缓消失，而他感知里本应伤痕累累的躯体也慢慢地恢复正常。
不是那种生命力涌出的感觉，而是仿佛一种既定的事实，移动的平衡又重新恢复。
这让他感到了些许古怪，一直以来顺利的冒险经历让他几乎没有受什么伤，所以也一直未能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常。
不过既然平衡能够被打破也就意味着存在着某种极限，如果条件达到了身体也依旧会轻易地崩坏，只不过能承受的伤害范围大了许多。
目前这种恢复的代价究竟是什么仍未可知，只能等待日后的验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