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寒冬未过，病房里的温度却还算温暖。
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和各种药物的味道，对此何秋也算是习惯了，以前他也有过那么一段时间，经常待在病房里。
坐在徐璐的床边，何秋低着头，完成着今天还没写完的作业。
作业是张小伟后来送过来的，除此还有徐璐存放在自助餐厅的行李箱。
徐璐的隔壁是一个刚在工地受伤的中年男人，胳膊被砸断了，头部也受了重伤，亲属也陪在身边。
病房的氛围弥漫着说不出的沉重。
何秋在这一直在等待着徐璐的醒来。
然而徐璐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开口，经过这场闹剧，她对张小伟算是彻底失望了。
现在面对着何秋，她的心跳还在一点点加速，那个时候她虽然昏迷了，但是昏迷前何秋把她抱在怀里，还是抱着她冲出电梯，她都有模模糊糊的印象。
“醒了就别硬装了，你那小脚挺不老实的，踢到我作业好几回了。”
何秋冷不丁的开口倒是吓了徐璐一跳。
“感觉好点了么？身体有没有哪不舒服。”
何秋合上作业，刚刚恰好写完最后一题。
“哼!”
徐璐只是冷哼一声，转过身不去看何秋，看来对这个欺骗她的人，心里还是非常不满的。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一开始就不该答应张小伟的。你要是实在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跟我说，实在不行我去揍张小伟一顿也行，虽然可能打不过他就是了。”
何秋认错态度良好，这件事，他的确也不占理。
徐璐稍稍回头瞥了何秋一眼，然后又迅速的转了回去，又是冷哼一声。
“你要是不想跟我说话，我去把张小伟叫来，你们慢慢聊，你cos服我给你叠好了放床边了，我就先回家了。”
何秋现在确定，徐璐没有任何问题了，也算松了口气。
她身上现在穿的是一身病服，只不过她自己还没意识到。
“你给我换的吗？”
徐璐猛的转过身。
“对啊，这里也没别人，我就给你换了。”
“你都看到了？”
徐璐有些激动，抓起旁边果盘里的苹果就向着何秋砸去。
“逗你的，女护士换的，我哪有那胆子，某人电梯里拿刀对着我的画面，我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呢，苹果我收下了。”
何秋接过苹果，随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你别走!你别走!我不想看到张小伟，你叫何秋，对吧？”
何秋本来是想把麻烦事推给张小伟的，现在看徐璐情绪也算是稳定了不少，自己准备收拾收拾回家喂水母了。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吗？歉，我已经倒过了，你接不接受呢，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主谋是张小伟，你想要什么补偿，想必他也不会吝啬的。”
何秋眸子恢复了往日的平淡，对他来说，处理这些麻烦的事情会让他很头疼。
何秋唯一在意的是一件事，她和他认识的一个同样有幽闭恐惧症。
这种病，肯定是经历过什么，心理上有什么症结才会产生的。
“我们的约会还没结束呢，所以，你能陪我再走走吗？就在这个医院。”
徐璐掀开被子，穿着拖鞋，拽着何秋的衣角，有些可怜的看着何秋。
“医院里有什么好逛的，医院里人多，病菌也多，你别因为乱走，得了什么病。”
何秋对她的提议几乎是一秒都不准备多思考，直接拒绝。
“骗子!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都道歉了，就拿出点诚意来嘛！”
徐璐似乎又恢复了刚遇到何秋的那个时候，有些古灵精怪的，又变得粘人了起来。
“不过在医院楼外面走走还行，你要是觉得可以，那就没问题。”
何秋放下了原本放在肩膀上的书包，徐璐没有松开拉着自己胳膊的手，算是默认了。
下了楼，何秋也能看到一些穿着病服的病人再家属的陪同下散步。
“其实，我早就怀疑你不是张小伟了，只是没有证据，一方面是你说话的语气，另一方面，就是耳朵里戴的耳机。”
徐璐指着何秋的耳朵，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
何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耳机还没摘呢!
入耳式的耳机又小又轻，而且还只带着一边的耳朵，不影响他听外界的说话声，所以他直到现在才记起来还有个耳机。
“那你早发现了，怎么不直接拆穿我呢？”
“其实也没那么肯定啦，老实说，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怀疑，我也不知道张小伟到底长什么样，不过聊天打字的时候他说话的语气就和你很不一样了。”
“哎，对于张小伟的事，我也很无奈，当时他都快跪着求我了，我也没得办法。”
何秋叹息一声。
“我想，我以后都不会再联系他了吧，说起来你要是诚心道歉，和我加个联系方式怎么样？”
徐璐拿出手机，当着何秋的面删了张小伟，随后晃了晃手机。
“加倒是无所谓，不过我可不保证你每条消息我都会回啊。”
何秋手机里的好友也不少，大多数都是别人给他发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到现在何秋也没回过一句话。
“说起来，你有没有女朋友呢？”
徐璐随口问到，却时刻留意着何秋的表情。
“我哪配找什么女朋友啊，你就跟我待了半天不到，你觉得和我待在一块什么感觉？”
“别扭，很别扭。”
“喏，大概就是这样喽。先不说这个，你现在身体状况，医生的意思是让你住院几天的，报告什么的，也得三两天才能出来，你看你是自己往家里打个电话还是我们联系你家属？”
徐璐只是摇摇头。
“不必那么麻烦了，等会我收拾一下就出院了。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解答呢？”
徐璐找了个长椅，直接坐下，另一只手拉着何秋，还是不肯松开。
何秋感觉这种姿势有些怪怪的，也是跟着坐下。
“你说说吧，如果，我能回答的话。”
何秋望着医院的大门，时不时还是会有救护车开过来，同样焦急的家属，同样的担架，同样的白袍医生。
“我想知道，故事的结局到底重要吗？”
徐璐的目光陷入一片迷茫，空洞的望着抬担架的医生和焦急的家属。
“这个问题……我想，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结局恐怕对你来说就已经非常重要了吧？”
“可是，我觉得过程更重要啊！”
“你也说了，过程更重要，但是你也没否定结局的重要，有些人活着，不在乎过程如何，只求一个结果。有些人活着，看遍了沿途的美景，也不在乎结局会是怎样。
还有些人呢，比较贪心，过程也没处理好，结局也不是他真的想要的，于是开始左右为难，又觉得自己贪图结果，没享受到过程，又觉得自己在过程里丧失了本心，所以没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何秋像是回答了，又好像完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听的徐璐一头雾水。
“对我来说，过程和结果其实都不重要，越是纠结的事，其实它本身越是没有意义。很多东西，你越是伸手去抓，可能它逃跑的越快，离开的越快。有些问题，你越是想要一个标准答案，越是被问题本身迷住，最后得到了很多答案，却没一个自己想要听的。”
“从古至今，那么多人说要打破命运的枷锁，结果呢？还不是被束缚着，死死的脱不开身？”
“与其伤害着自己，倒不如放过一些事。”
何秋意有所指，又觉得自己有些多言了，开始缄默不言。
徐璐看着何秋，从他的身上，她似乎看到她想要的东西，直到一阵冷风吹的她浑身开始发抖，才把视线从这个男生身上离开。
“我冷了。”
“那我们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
“你就不能抱抱我？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哪个时候？”
“就是电梯里。”
徐璐的声音变小了起来，脸颊也有些发烫。
“那不是情急之下吗？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啊你!”
何秋率先站起身，另一只手仍旧被徐璐拽着，不肯松开。
“我不懂，我只知道，那个时候你抱着我，让我这里很暖暖的。”
徐璐指着自己的心脏的位置，随后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了何秋的肩膀上。
“以后我再有不懂的问题，我能来问你吗？”
徐璐声音很轻，但是却很清晰。
“如果需要的话，只是聊聊天还是做得到的，走吧，回去吧，别再感冒了。”
何秋苦笑，这才刚认识多久啊，就变得这么粘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