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学长你一定会来这。”
姜珊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拄着膝盖，额间隐隐可见晶莹的汗珠，她还是在墓园门口拦住了何秋。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啊。”
何秋抓抓头发，有点尴尬。
“你来这，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学长，你真的……你真的原谅我了吗？”
姜珊珊身上还有着一股酒味，虽然醒酒了，但是脑袋里还是一片混沌。
“珊珊，我说过，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什么，又谈什么原不原谅呢？一直不愿意原谅你的人，一直都是你自己啊。”
何秋轻轻的揉了揉姜珊珊的脑袋，如果那天出事的是姜珊珊，何秋也一定会很难接受，如果有第二次选择，如果早就知道了结局，恐怕娄泽晴早还是会这样选的吧。
姜珊珊低着头，双手握着何秋摸着自己脑袋的手，泪水宛如断了线的珍珠，大滴大滴的滴落在地面上。
“可是……可是我……”
姜珊珊哽咽着，呼吸愈发紊乱。
“我宁愿你更恨我一点……或是打我一顿……我不要你还对我那么温柔……”
姜珊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珊珊，我已经失去很多了，不希望，你再离我远去，我真的没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何秋抱住了姜珊珊，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平时她的情绪管理的很好，何秋一直以为她比自己走出来的更早，那个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开导自己的人就是面前这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姑娘。
“学长……”
“而且，我明天就要走了，打工那边要提前了，你要是真心愧疚，就放我走吧。”
何秋趁势说出自己打工的事情。
“不可能。”
姜珊珊回答的很干脆，甚至不带一丝哭腔。
“啊？你不是要忏悔吗？我给你机会冷静冷静不好吗？”
何秋被姜珊珊态度瞬间的转变搞得一时间有些茫然。
“一码事是一码事！学长！你自己说的，要陪我玩的！”
姜珊珊抹了抹眼泪，反而双手抱紧了何秋生怕他跑了。
“可是……”
“没有可是！学长你大猪蹄子，说话不算话！”
“没办法，我也得赚钱养活自己啊。”
何秋也想无所顾虑的四处游玩，也想看看远处的风景，爬爬山，看看日出，趟一趟海水，尝一尝美食，但是，现在这些对于何秋来说，只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奢望。
“钱，钱，钱……哎……学长，钱就那么重要？我要生气了。”
姜珊珊声音里满是委屈，双手抓得更紧了几分，抓得何秋背上的衣服已经满是褶皱。
“嗯……那我不去了，你别生气，等我打个电话吧。”
何秋想了想，还是痛下决心，再不济跑外卖也能赚一点。
姜珊珊仰起头，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惊讶，也有几分窃喜，但是很快她又把头埋进了何秋的胸膛。
“算了，谁叫我那么善解人意呢？打工可以，从现在开始到你去车站离开这之前，你都要一直陪着我，这你总做得到吧？”
姜珊珊听见何秋真的要不打工了，也是连忙改口，她虽然控制欲很强，但是也不急于这一时，毕竟后面的事情她还有很多需要安排，大概率也会忙的抽不开身，就算何秋有时间，她也可能会突然走开去处理，到时候反倒是她会是不遵守约定的那个人。
“真的？”
何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那，现在开始，你就陪我去网吧待会吧，我们好久没去了。”
“去那干嘛？”
何秋眉头稍稍一皱。
“我想吃两块一盒的炒泡面了，而且，我还想再挑战你一次！”
姜珊珊说着，眼里喷射出浓浓的战意。
————
那是娄泽晴早去世的几个星期后，在经历了她母亲与学校打官司，以及一些折磨人的事件结束后，何秋的精神也疲惫到了无以复加。
姜珊珊后边因为母亲工作调动，得到了一段时间的休息，所以选择都用来陪伴姜珊珊，自然也不允许她去别人家住，更何况还是那个只有何秋的那个小公寓。
用姜珊珊的话说，当时何秋眼睛里的高光就像是被擦了似的，整个人就像是会行走的尸体一样。
何秋一个人住也几乎都是靠着泡面度日，体重掉的厉害，喝酒去网吧什么的也一天连着一天，上学也是隔三差五的旷课。
尽管老师多次找他谈话，但是终究还是没有效果。
姜珊珊再看见何秋的时候，也是被吓了一跳，但是她也清楚的知道，都是因为自己，才导致事情变成这样的。
于是趁着一天晚自习结束何秋去网吧，她也悄悄跟在了何秋的身后。
那个时候网吧监管还不算严格，姜珊珊也是混了进去，隔着一排电脑，姜珊珊也是时刻注意着何秋的一举一动。
老实说，她还没有勇气凑上去跟何秋搭话，愧疚和自责让她无颜面对何秋。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何秋那双疲惫的眼里让姜珊珊觉得这么搞下去，何秋猝死也不是没可能，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何秋依旧咔咔的摁着鼠标，敲着键盘，反倒是姜珊珊先一步撑不住了，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何秋发现她，还是因为渴了下楼买水回来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她。
都不用多想，何秋就知道，肯定是她偷偷跟过来的，毕竟何秋很少在网吧看到哪个女生是单独过来的，在她旁边的座位也没有其他人。
绕了一圈，何秋走到了姜珊珊的身边，看着屏幕上被暂停的动漫，心里也是微微触动。
玩了这么半天电脑，何秋也有些累了，坐在姜珊珊的身边的空座，何秋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默默的看着姜珊珊的睡颜，何秋心底也是一阵苦涩，都困成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待在这？
虽然这些天，何秋一直都在消沉，甚至也一度想要把责任推到姜珊珊身上，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这样做也无济于事，而且，姜珊珊也不该被自己憎恨什么。
因为事情很久之前就有预兆了，所以某种程度上，何秋也没那么的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换了电脑的主机，何秋就坐在姜珊珊旁边看着游戏直播。可能是网吧里一些人员的走动声音大了些，姜珊珊也是被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抬头却发现何秋先前的位置有些空了。
一时间她也说不上心里为什么那么难受，强撑着坐了起来，身上的外套也也是跟着滑落。
微微偏过头，才发现何秋此时正坐在她的旁边，只不过那双眼里还是疲惫和空洞。
“醒了？”
何秋微微动动脑袋，身体还是保持着瘫在座椅上的动作。
“学长……”
“不太习惯熬夜吧？这么晚了不回家，阿姨该担心你了吧？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姜珊珊咬着下嘴唇，想要道歉，想问问他这些天都去哪了，想说很多很多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嗓子里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这些话一句都说不出来，眼泪却已经快要溢出眼眶了。
“你是要赶我走嘛？”
姜珊珊带着一丝的哭腔，双手有些局促不安的放在膝盖上，眸子低垂。
何秋感觉她就像个想要认错的孩子一样。
“不是要赶你走，只是这烟味太大了，对你不好，而且这么睡觉很容易感冒……”
“那你呢？这里对你就很好吗？”
姜珊珊不希望何秋这么堕落下去，这样下去，身体肯定会撑不住的。
“我……无所谓了，反正……也没什么人在乎我了，打打游戏，心里还能好受点。”
何秋声音有些奇怪。那种感觉就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了，突然间发出声音才特有的嘶哑。
“我在乎啊，我在乎你啊！”
姜珊珊抬起头，与何秋目光相对的那一刻，泪水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从何秋脸上看到了错愕，看到了震惊，也看到了不理解。
“在乎我……”
“学长，算我求求你好不好，好好休息一下吧，你的黑眼圈已经很重了，你现在这幅样子，看起来真的很狼狈。”
姜珊珊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她很害怕何秋突然骂自己，或者冷冷的说出让自己少管他。
虽然她已经很了解何秋了，但他要是真的那样说，她心里会很不好受的。
“想让我乖乖听你的？也成。”
“真的，那我们现在回去……”
“不过，你得打赢我再说，你只要能杀我一次，我就答应你的话。”
何秋说着，登录上了游戏，同样也把自己的小号登给了姜珊珊用。
“行。”
姜珊珊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我玩辅助，不出装备，你随便。”
何秋知道姜珊珊很担心自己，但是他并不想回家，因为一回家，何秋心底就会感觉空空的。
戴上了耳机，姜珊珊明明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气势却很足，十分的自信，就好像已经是个游戏老手了一样。
难不成她还真有把握赢自己？不过很快何秋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已经上线等了她半天，却发现她那边还在野区里一阵的转圈。
“珊珊，你干嘛呢？野区逛街呢？还能不能出来了？”
“我在努力了，你等会！”
姜珊珊看都不看何秋，结果数秒后，野怪就传来捷报，拿下了一血。
何秋拍了下脑门，看来自己过于高估她了。
在经历了一个小时的被塔打死，在野区迷路，购物过于沉溺，被小兵打死，切出屏幕，何秋整个人都被姜珊珊的操作搞得有些无语了。
何秋摘下耳机，他现在真的有点困了，只是还操作着鼠标，连键盘都懒得摁了。
“学长，你等着，我今天肯定打赢你！”
姜珊珊依旧斗志不减，但是手上的操作蹩脚的厉害。
“诶，珊珊，你饿不饿？”
何秋随口问到。
“有点，毕竟平时都有学长你给做宵夜，最近晚上到这个时候，都会饿。”
姜珊珊摸了摸肚子，吞了吞口水。
“等着，我去楼下给你弄点吃的回来。”
何秋也不管输赢了，干脆就挂机了，某种意义上，他早就输了，时间再往后，兵线也只会越来越强，到时候也没办法打了。
姜珊珊看着何秋离开的身影，主意马上打到了他的键盘那边，控制着何秋的角色出了防御塔，随后就是一顿操作。
不过多时，何秋就端着两份泡沫纸盒盛着的炒面回来了。
“学长，你输了！你看，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姜珊珊指着屏幕，丝毫不为她的下三滥手段感到一丝的不好意思。
“好好好，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何秋将一次性筷子掰开，递到了她的面前。
姜珊珊闻到香味，也是连忙接过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何秋看着灰白的屏幕，眼里却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一边吃着炒面，一边看着姜珊珊。
“学长这炒面多少钱啊，等会我给你。”
“一份两块。”
“这么便宜？”
“啊，不是你那是什么表情？吃不坏肚子，我都吃好几天了。”
何秋看见姜珊珊筷子明显顿了顿，又看见她脸上的质疑，也是连声说道。
“行吧，反正吃坏肚子了我找你负责。学长，你输了，等会乖乖回去睡觉！”
姜珊珊强调到，嘴边还沾满了炒面的酱汁。
“好好好，听你的，一会就回去。”
何秋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纸，递到了姜珊珊的面前。
“不过，先擦擦嘴吧，你这吃相可属实有点难看了，这炒面没我做的好吃吧？”
“那肯定是没有学长做的好吃啊！”
姜珊珊没有接过纸，只是把脸往前凑了凑，其含义不言而喻。
“真懒啊你。”
何秋吐槽一句，随意的在姜珊珊嘴边蹭蹭了。
“哼！我这是给你表现的机会呢！”
姜珊珊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那笑就像是一缕春风，吹到了何秋那颗泛着冷气的心上。
“什么机会？你瞅瞅你，又懒，又只会耍小聪明，你这样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反正有学长兜底呢，我以后就赖着你，你谈一个，我搅黄一个，你谈一个，我搅黄一个。”
姜珊珊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你这也太绝了吧？”
何秋苦笑，但是心里却好受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