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雨语最后一次发朋友圈的定位,何秋有印象,那是一处科技馆,离火车站非常非常的近,但是从何秋的小区到那还是得花些时间。
何秋不知道等他赶到那是不是来的及,只能心底默默祈祷她不要有什么不好的念头。
拦了一辆出租车,何秋也跟司机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就开始闷头去搜索科技馆周围的建筑了,一路上司机尽可能的抄近道,油门都快踩到头了,换做平时一个小时的路,司机居然用了半个小时多一点就到了。
这个半个小时,何秋搜索到了周围较高的建筑和可能的居民楼,毕竟电话里风声很大,何秋有理由猜测她在的位置是在天台或者更高的位置。
夕阳渐沉,天边的云朵也镀上了一层金色,人影被拉的老长。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波又一波的从火车站里走出,让本就水泄不通的交通雪上加霜。
何秋停在距离科技馆还有近一千米的位置时就已经寸步难行了,索性,他选择直接结账下车,一路奔跑着冲了一处最近最高居民楼。
他纠结了一路要不要报警或者联系金雨语的父母,但是仅凭他自己那些推断,根本也没有理由说明什么,顶多也就是推断出她心情不好,他要是真那么做,事情很有可能反倒会变得难以处理。
站在空无一人的电梯里,何秋望着那一层一层增加的电梯楼数,心里说不出的焦虑。
何秋不是救世主,他救不了谁,但是就是忍不住去做一些事,他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一些事情发生。毕竟娄泽晴早的事情让何秋再面对这些的时候,不会再愿意袖手旁观。
一路冲上天台,何秋向着四周眺望,不出意外,天台的风很大,比地面要大上不少,这更让何秋肯定,她就是站在高处。
阳光只照的到楼顶,相较之下四周景物因为楼房的遮挡反而而变得一片黑暗,仿佛向下就是深渊。
唯一还能让何秋感到庆幸的是,目前还没有警车或者急救车出现在四周,也就是说短时间内,金雨语肯定还是安全的,他宁愿相信金雨语不接他电话只是因为手机没电了。
他还是不死心的一次又一次给金雨语打着电话,但凡有一次接通,他找到她的可能就更大一些。
但是茫茫人海,这么大的一片地方,这么喧闹的城市,想要找到一个人又谈何容易。
就在何秋刚挂断电话,准备再拨打下去的时候,金雨语的电话居然拨打了回来。
“你还真来找我了?”
金雨语的声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戏谑。
“你在哪?”
何秋四处张望着,他觉得金雨语既然能看到他,那他应该也有机会看到她。
“当然是一个能看到你的地方。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金雨语电话那边风依旧很大,隐隐可以听见一些音乐声,是商场里会有的那种。
“有事,当然有事,期末的时候,我做的小组作业钱结一下。”
何秋说的很平静,但是脑袋里却在飞速的调整思绪,如果是商场,还能看得到这里,那范围就可以进一步的缩小了。
“就这点事吗?那你大可不必亲自过来一趟,我会转给你的。”
金雨语自嘲般的笑笑,还以为何秋察觉到了什么的。
“还有……还有,你还欠我一顿饭呢,不如就今天,你请客我付款都行。”
“今天,不方便。”
金雨语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我还有话跟你说!你先……”
何秋话没说完,电话就又被挂断了。
“喂?喂?!”
何秋看了眼手机,电话被挂断了,但是微信却多了一笔转账,七千块六百块的转账,这可谈不上什么好兆头。毕竟什么人才会这么不在乎钱?何秋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就在何秋准备前往下一处高楼的时候,何秋的视线忽的被在一张广告牌旁边的单薄身影所吸引。少女肩膀靠着广告牌,头也轻轻的斜靠着,黑色的衣服配上灰色的裤子让她几乎融入进了广告牌的阴影里,坐在钢架之上,双脚自然垂着悬空,恐怕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而何秋能看到她,也是多亏了刚刚她挂断电话时的手机那一抹微弱的光亮。
念及于此,何秋一秒也不敢耽搁,一路的奔跑让他到衣衫已经彻底被汗水淋透,路人也是不禁被何秋的狼狈模样吸引了目光。但是何秋不能停下脚步,只可惜平时何秋不怎么锻炼,喘气越来越困难。
金雨语的自尊心很强,早在组队的时候何秋就感觉到了,她很要强,所以她也比普通人更难接受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自从上学期期末附近开始,金雨语就被老师拉着去学习各种知识,一直到昨天,金雨语恐怕都没怎么好好休息。
一路跑上天台的楼顶,何秋已经是气喘吁吁了。当他打开天台大门的时候,金雨语正坐在支撑着广告牌的钢架,满目怅然的望着下面的景色。
先不说钢架有些老化,上面已经满是铁锈,那个高度,就是想要爬上去,也要费些时间。
何秋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保证那老化的钢架能够承受住两个人的重量,仰头望着金雨语,何秋心底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要上来看看风景吗?”
金雨语早在何秋打开天台大门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何秋的出现,她说不好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有些庆幸,有些开心,有些害怕,又有些难过。
在广告牌与天台地面连接的部分旁是一地的纸团和纸张的碎片,还有很大一部分已经被风吹的到处都是,而夹杂在纸片里的,是被砸的粉碎的电路板以及一堆电路零件。
“我就不上去了,上面太冷了,你不冷吗?”
何秋仰着头,太阳一点点下山,光亮只能照的到广告牌的上方,而何秋所处的地方已经被黑暗吞噬,融入了阴影里。
金雨语的长发被风吹起,染上了夕阳的金色,迎着风,金雨语也是从钢架上站了起来,微微张开手臂,轻轻闭起了双眼。
那一刻,何秋好像看到了泰坦尼克号里的女主角Rose,只不过,她的身后很空旷,只有冰冰冷冷的铁架。
“喂!上面太危险了!你先下来呢?”
何秋依旧不甘心的劝说着,他已经站在了钢架的下面。爬到金雨语的位置,他或许可以做到,但是想要把人也一块带下来,那几乎是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
“下去?为什么?上面空气不好吗?还是风景不够好看?还是因为你的胆小和顾虑,不敢上来?”
金雨语睁开双眼,俯视着何秋,尽情的嘲笑着他的胆小,他的无可奈何。
“好,我明白了,你,就没打算下来是吧?”
何秋深吸了口气,将鞋子脱下摆好,随后光着脚站在了天台的边沿。
“反正,事情也走到这一步了,我不打算上去了,但是我们可以一块下去。”
何秋模仿着金雨语,同样张开手臂,他不敢往下看,心跳在加速,如果这个高度跳下去,何秋知道自己必定十死无生。
“你疯了吗?你这是做什么?赶紧回去!”
看到何秋的一举一动,她心跟着一紧,她做出这些很大程度是因为这一时的不快,一时的冲动,她可以接受自己做出任何事情,但是何秋他根本没理由这么做。
如果因为自己,何秋也跟着跳下去了,她就是死也死的不痛快。
“我回去?回去哪?我知道,你是因为比赛失利的事情。我理解你,你会选择从那跳下去很合理。”
何秋说着。
“我站在这也有我的理由,我也活够了。我从小就没有父母,年初的时候,爷爷奶奶也去世了,我没有亲人了。而且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还把房东的表弄坏了,欠着好几十万的债没还呢,这个暑假我打了一个月的工,刚五千多点,还只够我开学之后的花销。”
“……”
金雨语沉默的看着何秋,她对何秋的了解其实并不多,也知道他从小就没有父母的照顾,但是却不知道年前他的爷爷奶奶也去世了,更不知道何秋还背负着巨额的债务。
“哦,还欠我学妹二十多万呢,反正,只要从这跳下去,我也就不用还了,活着真难啊,你说不对不对?”
何秋说着这些,心里也是无比的苦涩,没一句假话。说着说着,何秋自己也觉得,或许跳下去,真的就能轻松一些。
“既然你有这个想法,不如路上做个伴,没准还能被当做殉情的小情侣呢。来吧,我数个三二一,我们一块跳下去吧。”
“三……”
何秋倒数着,不敢说金雨语一定会回头,但是如果在倒数结束后,金雨语真的跳下去了,他必然会紧随其后,他不能接受自己眼睁睁看着悲剧的发生,也不能接受一辈子活在这件事的阴影里,他一直都在压力的边缘游走着,他知道,就算没有金雨语,终有一天,一切还是会有可能把他压垮。
他怕死,但是更害怕痛苦的活着,如果不能阻止,那就加入。
“你别数了,我下去,我不死了。”
金雨语真的害怕了,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她腿都没抖一下,但是何秋居然做到这一步。
金雨语扶着铁栏杆一步一步的往下爬着,最终也是回到了天台上。
但是回头看了看看着还站在天台边上何秋,突然噗嗤笑出了声。
“哎,还是让你骗下来了。那啥,你腿别抖了,那么害怕,你也快点下来吧。”
听罢,何秋也是很利索的从边沿处跳了下来,因为腿软的缘故,何秋跳到地面上,直接变成瘫坐在了地面上,额头和后背已经彻底被冷汗打湿了。
“谢……谢……”
“谢什么?”
金雨语伸出手,要去拉何秋一把。
“谢女侠不杀之恩。”
何秋拉住了金雨语的手,死死的抓住了,这一次,何秋说什么也不可能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