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起床了～还有三天就高考了～”
轻轻的敲打感从何秋的肩膀上传来，力气并不大，只是这一幕莫名的让人感到怀念。
迷迷糊糊的抬起头，面前却亮的让人睁不开眼，清晨的阳光果然还是太耀眼了些。
低头看了看眼前熟悉的书本，视线才逐步聚焦到上面娟秀的字体上去。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
何秋轻轻触摸着眼前的笔记，这才猛的抬起头。
“喂？睡傻了吗？快点清醒清醒，早饭你都没做呐！一会上学都不赶趟啦！”
熟悉的声音像是一块铁，重重的印在了何秋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早……”
眼眸里，那道身影再度浮现，只是下一刻，眼中却又变得模糊。
“还早呢？不早啦！哎哎……你别哭啊……纸呢？我是太凶了吗？”
少女慌乱的开始四处张望寻找纸巾。
“额……乖，乖……别哭啦……再不走等会可就迟到啦～”
少女突然被抱住，表情明显有几分慌乱，脸颊爬上些许绯红，不过并未抵抗，只是轻轻的抚摸着何秋的后背。
“早早姐……”
何秋哽咽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抱的很紧，就好像下一秒她会逃走一样。
“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岳阳楼记的注释没背完吗？高考压力虽然很大，但也不至于……总之，我有点喘不过来气了，你先松开我一点点好吗？”
闻言，何秋也是松开了娄哲晴早，只是那种悸动着的感觉却始终都消散不掉。
“你，没事吧？”
娄哲晴早试探着问到，快速的抽了几张纸巾开始给何秋擦拭眼泪。
“没事，我没事，我很好。”
何秋努力的平定着情绪，同时也在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简单的收拾了片刻，何秋便推着娄哲晴早出了公寓，熟悉的街景，熟悉的车来车往，熟悉的走读学生闷头往前走，熟悉的校服……
只是，似乎少了点什么。
“何秋～何秋～高考决定好去哪所学校了没呢？”
回头看着有些愣神何秋，娄哲晴早在何秋眼前挥了挥手。
“没想好，不过不用想，咱们两个肯定考不到一块去，你学习那么好，将来肯定比我有出息。”
何秋回过神，只是轻轻苦笑一声。
“万一呢？你要是超长发挥，比姐姐考的还好，可别把姐姐忘了！”
娄哲晴早打趣的说着，并不想打击何秋的自信心。
“那是当然了。”
何秋理所当然的回答着。
“今天最后一天在学校了，明天可以稍微放松一下，要去哪玩玩吗？”
高考前，学校会作为考场，所以因此学生也算是有了两天半左右的假期。
“就凭咱们两个的经济实力，去哪？”
“去……去……楼下新开的火锅店！吃一顿的钱还是有的吧？”
娄哲晴早憋了好一会，最后还是选择了最近最便宜的地方。
“火锅在家也能吃吧？你是嫌弃我做的不够好吃？”
何秋打趣的说着。
“才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嗯……虽然两个人一块在家也挺好的……但是……”
娄哲晴早憋红了脸，毕竟她并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姑娘，话在脑子里却怎么也表达不出来。
“早早姐，抓稳了，下坡咯～”
不给娄哲晴早更多的反应时间，何秋也是推着她开始奔跑了起来。
“你混蛋！！”
娄哲晴早笑骂一句，双手也是抓紧了轮椅，微风带起她的长发，清晨的风也温柔了几分。
尽管两人的笑声被车流声淹没，青春的气息却随着夏日升高了几分的温度。
————
“你有多久没见他这样笑过了？”
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姜珊珊站在那，注视着两人，身旁是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声音嘶哑，看不清面容，只是斗篷下伸出来的那只手干枯的像是柴草。
“不知道，有好久了吧。”
姜珊珊的视线始终没有移开过，眼里情绪复杂。
按道理说，她应该是难过的，但是此时心里却莫名的平静。
“这是他的梦，他的幻想，他自己构筑的世界。如果他不想醒来，谁都叫不醒他，除了你。”
干枯的手调转了一个方向，指向了姜珊珊。
“是这样啊，真不错，没准还能看到学长结婚什么的，也不赖。”
姜珊珊开玩笑般的说着，只是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眼里淡淡的透露出几分失望。
“这样看下去，你真的甘心吗？”
苍老嘶哑的声音蔓延开，回荡在姜珊珊的心间。
“不甘心？也没有那么不甘心。只是有点失望。”
姜珊珊蹲在地上，似乎丧失掉了表情一样，远远的望着，撑着下巴，口中喃喃着。
如果当初出事的是自己，两个人大概真的会像看到的这番景象一样，过得……很幸福吧。
————
“然后呢，然后呢，那个经常坐着睡觉的大哥就被叫了起来，你猜怎么着，站着也睡着了。”
明亮的餐厅里，娄哲晴早晃动着手里的筷子，绘声绘色的讲解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哦～都快高考了大哥还这么悠闲呢？真不愧是大哥。”
何秋拄着下巴，微微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人，表情柔和。
“就是说啊！对了，明天去买一下考试用的东西吧，千万别没有格尺什么的，干脆奢侈一把，买一套吧！”
娄哲晴早大口吃着涮肉片，眼里闪着星星，莫名像一个人。
“听你的。”
何秋依旧没有动筷子，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别光看着我吃啊！我脸上有东西吗？”
娄哲晴早摸摸脸，立刻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
“没，就看看你。”
何秋摇摇头，微微笑着，只是眼底多了点东西。
“怎么感觉你最近怪怪的啊？”
娄哲晴早说着，还往何秋的盘子里夹肉。
“还好吧？我哪里怪呢？”
何秋轻轻摇头，悄无声息用筷子把娄哲晴早夹过来的东西又夹出了盘子。
“不知道……”
娄哲晴早含着筷子，盯着何秋，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
吃过饭，两人出了火锅店，随后则是由何秋推着娄哲晴早在街上闲逛。
“早早姐，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何秋最后选择停在了十字路口，等待着红灯。
“这么样的人啊？我想想……应该一直都是一个不直率的好人吧。”
娄哲晴早微微回过头，望向何秋。
“不对。”
何秋摇摇头，松开了原本紧握着轮椅的手。
“不对吗？”
娄哲晴早眼里充满了不解，只是轮椅此时似乎已经开始向着远离何秋的方向离开。
“我只是一个自私到，害怕被别人伤害哪怕一分一毫的胆小鬼罢了。”
何秋说着，狠狠的踢了一脚轮椅，只见轮椅开始快速的向着道路中间移动而去。
红灯的倒数还没结束，飞驰而过的轿车毫不避让的撞向了娄哲晴早。
轮椅被撞得变形，随后散架。满地的鲜血，像是一副妖艳的画卷，躺在路中间的娄哲晴早回望着何秋的方向，只是眼里的光景逐步被红色所取代。
马路上，很快乱作一团，呼喊声，尖叫声……与那日的回忆如出一辙。
何秋站在原地，淡漠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自从娄哲晴早出事的那天起，他不止一次的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而难过。
答案是，没有，没有什么所谓的理由。
只是人死了，再也见不到了。
他的难过，也只是面对生死时的无能为力，对自己感到绝望罢了。
他有欲望，只是欲望很低。或者说，有时候，就连活着的欲望都很低。
感情，人际关系，利益关系，什么都好，怎样都无所谓。
只是……只是……
————
原本眼神还有些空洞的姜珊珊眼里渐渐有了光彩，随后逐渐变得狂热。
“所以说，我才最最最，最喜欢学长了……”
姜珊珊用手指轻轻拂过脸颊，嘴角勾出一抹近乎疯狂的微笑。
她不该迟疑的，她早就知道，何秋的本性是如此的。
此时此刻，她更加确信没有看错，当在初娄哲晴早墓前，何秋是笑着的。
他果然跟自己一样。
也只有他和自己才是同路人。
她也无需担心谁会把他从她身边夺走。
“所以，这究竟是梦吗？”
姜珊珊站起身，看向身旁那团黑影，伸手摘去了他的帽子。
“是，也不是。”
看着前面这张陌生的脸，姜珊珊丝毫不避讳的与其对视。
“现在我们能回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