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空荡，恶臭，寒冷……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何秋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只是这次，身上异常沉重，沉重的，无论如何也动不了。
现在是黑天吗？不，感觉上来说，也不是黑天……
何秋只觉得自己眼睛黏黏的，很难睁开。
挣扎了一番，上方的漆黑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微微的亮光照射了进来，还携带着一阵寒冷。
“呼……呼……”
何秋感觉自己越来越喘不上气，不过越是挣扎，身上就越难受。
总感觉，这样下去好像会死在这……
何秋咬咬牙，胳膊被绑在身后麻木的厉害，不过还是用力左右撞了撞。
“嘶……”
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何秋脑袋里好像炸开了一下，麻药的余威还没散，手上却传来这般剧痛，说不出是温热还是什么感觉从手边发出。
“啊！！！”
何秋嘶吼着，像是要和什么决裂一般，拼劲全力弓着腰，往前蠕动着。
“呼呼……呼呼……”
随着头顶的杂物被彻底顶开一道缝隙，何秋也是得以呼吸到冰冷的空气。
艰难的从一堆废物和垃圾里钻了出来，何秋也是终于认清了自己到底在哪——垃圾场。
钻出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和脚还是绑着的状态，只能说不幸中的万幸是，自己并没有被埋的很深。
四处看了一圈，何秋爬到一堆废铁片的旁边，一点点的把手上的绳子跟捆扎带磨开，这才得以解放双手。
只是自己的手此时也是红红的一片，满是结了痂的黑色血液。
要不是被这些垃圾压着，恐怕自己早就被冻死了。
何秋活动活动已经僵硬的快要失去知觉的手，勉强站起来，脚腕处因为被绑着，早就是一片紫色和淤青，更可悲的是，何秋脚上的鞋子还丢了一只，这大冷天的，属实冻脚。
好在垃圾场重来都不缺旧鞋，何秋随便拿拿了一只就套在了脚上，因为不合脚，何秋还抽了条破毛巾卷在了脚上。
“柳如烟呢……”
何秋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面干干的，大概是什么时候流的血。
又伸手向上摸摸，何秋这才摸到一个很新的伤口。大概是刚才用脑袋往前顶的时候被什么划出来的。
“总之，得先找到柳如烟……”
何秋拖着没回复知觉多久的双腿，开始在刚刚埋着自己的周围翻了起来。
冬天很冷，何秋的手指很快就被冻得彻底没了知觉。
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要救她的理由，也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和自己被埋在一块，只是何秋手还是不听使唤的一点点扒开那些垃圾。
明明是因为她，自己才被卷进来的。
明明自己已经看透她了，她就是那么一个高高在上，只顾着自己的一个人。
如果自己现在保存点体力，或许还能活下来，还能走出这里。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喜欢上她……
何秋眼皮开始变得越发沉重，这样下去，他知道自己很可能会先一步倒下。
“停下吧！没有可能找到她了。”
“她万一根本就不在这呢？”
“她已经被赎走了呢？”
“她不过是一个累赘罢了，找到又如何？”
“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别硬撑了，没意义！”
“爷爷奶奶还在等你回家，你要是死在这，对得起他们吗？”
……
好似有另一个自己在耳边催促着自己放弃。
寒风鼓吹着白雪，在一望不到边的垃圾堆上徘徊，灰茫茫的天空，一眼望不到头，除此之外，只能听得到远处电线杆与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
“呼……呼……”
何秋的喘息更加沉重。
或许是柳如烟命不该绝，又或许多亏了这里很安静，何秋才听得到那一抹微小的异响。
挥散杂念，何秋开始向着声音的位置走去，一层一层的将杂物搬开，这才看到了露出来的黑色头发。
不知道搬了多久，也不知道搬走了多少杂物，他只知道，自己还是成功找到了柳如烟。
用铁片砍断了柳如烟身上的绳索，何秋将她背在身上，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他不知道大门在哪，他也不知道方向，就连太阳也看不到，但是他还是只能往前走。
眼皮很沉，脚步很沉，柳如烟也很沉。
只是多走一步，两个人就多点活下去的希望。
就这样往前走，不能停下。
这是何秋最后的执念。
走出了垃圾场，走到了马路上，走到了交叉路口，走到了公园边上……
直到最后精疲力尽，何秋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似乎脚步开始变得轻快了起来，似乎冰雪开始消融，只是，何秋还在往前走。
“来人！这里有两个孩子！！打120！”
何秋有些清醒的时候，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多处软组织损伤，失血过多，先把外伤快速处理一下，小腿处有骨折……”
用医生话说，何秋当时到医院的时候，跟个血人似的，浑身上下都是伤，还能背着个人走那么远，简直就是个行走的奇迹。
“相比之下，柳如烟就受了点皮外伤，可比我好多了。”
何秋将最后一个虾壳剥干净，将满是虾肉的碗推给苏瑾。
“只是到最后，柳如烟他爹也没个踪影，一趟，就我一个人遭罪。也算是鬼门关前溜了一圈，大难不死，什么来着？”
何秋嗦了嗦手指，表情看起来倒是有种轻松了的感觉。
“后来呢？”
苏瑾只是看着何秋，没有看小龙虾。
“后来我转院了，养了三个多月的身板，然后跟我舅舅出差，去天津待了小半年。你不知道，那小半年过得那叫一个自在……”
“那，她对你就没有什么补偿吗？道谢的话呢？”
“没有。”
何秋摇摇头。
只是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好像一把尖刀，深深的刺进了苏瑾心里。
“反正，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了，看见她我就嫌晦气。快点吃，我好不容易剥完的。一会可凉了。”
何秋又推了推盘子。
“那，你这件事，有没有跟你学妹说过？”
“我哪敢跟她说这个啊！珊珊那脾气你也知道，真要是让她知道了，不得给柳如烟撕了啊？”
何秋摘下一次性手套，重重的呼了口气。
“那……”
“我先接个电话，等下聊，你先吃，先吃。”
不等苏瑾再说点什么，何秋就接起了电话。
“喂？珊珊？怎么了？啥？瑶姐倒了？你俩在哪？医院？你怎么把她扛过去的？啊？”
姜珊珊支支吾吾的，也不把话说完就挂了电话。
何秋知道，姜珊珊自己一个人肯定处理不好这件事。
“我想，我得回医院一趟了，你先吃，我就走了……”
“没事，我也不吃了，我让服务员打包，等回家慢慢吃。”
苏瑾也是干脆利索，一点不拖踏，两人打着车又是风风火火的赶回了医院。
刚到楼下挂号的地方，何秋就看到了手忙脚乱的姜珊珊正拿着挂号在大厅里跑着。
“珊珊，这呢！”
何秋叫了一声，姜珊珊猛的回头，那一刻，她就像是找到主心骨了一样，直接扑倒了何秋身上。
“学长！你是不知道有多吓人！刚才，老巫婆，那么大个人，扑通一下就倒了……”
姜珊珊声音里满是后怕。
“好了好了，不怕，不怕，现在她人呢？”
何秋安慰了两句，随后在姜珊珊的带领下，这才在一间病房找到了挂葡萄糖和生理盐水的钟欣瑶。
“谁是病人家属？”
护士看了一圈，最后视线锁定在何秋身上。
“我是，和我说就行。”
何秋说着，往前走了两步。
“病人就是劳累过度，注意熬夜问题，还有就是缺乏运动，打完点滴就可以带病人回家了。等会拔针叫我。”
护士嘱咐两句，随后就抱着小本离开了。
听到没什么大事，姜珊珊也是松了口气，虽然总是跟钟欣瑶拌嘴，但是真要是出事了，她还是会担心。
“看来，幸好不是那么严重。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苏瑾听到不是什么大事，也是微微替何秋松了口气，这才拎着剥好的小龙虾转身离开了病房。
“嗯，周一见。”
何秋也没什么好挽留的，毕竟她能跟自己过来就已经很够义气了。
“来吧，珊珊，出来一下。”
何秋拉着姜珊珊的手出了病房，直到楼梯的转角处才停下。
“来吧，说说，这次是怎么作的妖？”
看着姜珊珊躲闪的眼神，何秋很快也是有了猜想。
“跟踪我，来医院，还拽上了瑶姐？”
何秋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姜珊珊的表情。
“呦，猜对了！你在这演无间道呢？？”
何秋用指节敲了敲姜珊珊的脑袋。
“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啊！学长那你呢？！你来医院干嘛？是不是……跟那个苏瑾来打胎了？！”
姜珊珊底气明显不足。
“打胎？打谁的？我就是昨天帮忙的时候胳膊被砸了一下，有点疼，今天来医院查查。”
何秋说着还把自己胳膊露了出来，上面纱布都还没来得及拆。
“你这脑袋瓜里平时都装了点啥啊？！”
“那也不对！你这都瞒着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你学妹了？！”
姜珊珊听此，反倒是更生气了，气势完全盖过何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