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鬼东西?”
男人听到身后的巨大声响,眉头也是不禁一挑。
远远望过去,那里有一道黑色的影子正在迅速地靠近着,同时还伴随着巨大的水流碰撞的声音。
“河神。快跑,来不及多解释……不是哎……”
少女挣脱开身上的绳子,眉头紧锁,麻利地将身上的裙子撕扯掉了一段。
也就是少女警告男人的同时,男人已经宛如一阵风一般从少女身边略过。
是的,没有一丁点的犹豫,跑的飞起。
少女心想,这人还算的上是个男人嘛?但是动作上也是不敢怠慢,快步追了上去。
“然后呢,往哪跑安全点啊?你是神女吧?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男人突然间跑步速度降了下来,保持跟神女并肩的速度。
“哈……哈……我哪知道……”
少女大口喘着气,平日里本就疏于锻炼,还没跑出两百米就已经开始喘上了。
“纯废物,不等你了,走了。”
男人看着身后轻易被撞断的数米高的巨树,也是不禁咋舌。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力气居然那么大?
“不是……哎?”
神女突然间感觉左肋下边传来剧痛,一种疼痛迅速蔓延到了全身。
完了,岔气了。
一共说了不到十个字,就水灵灵的岔气了。
男人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原本应该跟在自己后边“散步”的少女此刻正捂着胸口,表情狰狞的往前走着。
“哎……果然是废物。”
看了眼还有点距离的庞然大物,男人还是选择了折返回去。
“你骂谁是……废……哎??”
“别废话,讲重点。那鬼东西到底是个啥?”
男人搂住少女的细腰,直接抱了起来。
幸好平日总是锻炼,加上这少女也不沉,比起之前打仗穿的那身甲胄甚至还要稍微轻上一点。
“不是说了吗?是河神,你是鱼的记忆吗?”
神女得以喘息,不过还是往后望了望,那东西依旧紧追不舍。
“然后呢?你们镇上这个祭祀是怎么个情况?它为啥追咱俩?”
“从哪开始说呢?自盘古开天……”
“打住,活爹,你讲完咱俩都凉凉了,挑重点。”
男人一边说着,还高高的跳了起来。
“喂!!你干嘛?不知道提醒我一句吗?”
少女险些没从男人怀里飞出去,心脏砰砰砰的响了起来,不禁发出抱怨。
“你自己抱紧点,别总说废话,讲重点。”
男人依旧狂奔着,身后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具有压迫感,树木断裂,灌木丛摩擦的声音不绝于耳。
“抱紧了给你吃豆腐……”
“你说啥?”
男人耳边风太大,根本听不清少女的碎碎念。
“镇子上的老传统了,十年就得献祭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就是我这种水灵灵的,活泼可爱(๑>ڡ<)☆的。”
少女说着,暗自紧了紧环在男人身上的胳膊。
“那换句话说,它是在追你,不是在追我是吧?”
男人说着,也是不禁回头望了望。
“你想干嘛?你一大男人不会是想抛下我吧?”
少女声音里明显带上了不安,这要是真给自己扔在这,被吃掉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让你说重点,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拖住它,或者弄死它?反正我最差也就是把你扔后边,谁跑的慢谁是怪物的小零食呗。”
男人的呼吸声也是开始逐渐加重了,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余力开玩笑。
“看到前边的镇口了吗?”
少女指着前方。
“啊,看到了。”
“拐。去那边。”
“不是你有毛病吧?你直接指那边不就行了?谁教你这么指路的?”
男人顿时觉得脑袋里有点充血了,和这人再多说一会,非得脑溢血。
“不是,你们村子这陋习哪来的?那怪物又是什么来历啊?”
男人也懒得继续拌嘴了,还是多套点有用的信息吧。
“七十年前吧,有个老道士,在这封印了一个怪物,名为长𧐀。因为法力不足,所以没能杀死他,反倒是老道士自己身陨道消了。在弥留之际告诉镇里长辈,每隔十年需要在此献祭一名活祭,而且必须具备何家独特的血脉,否则,那东西必然会上岸作祟。”
“你们就没试试反抗?或者全村搬走?”
男人感到疑惑。
“搬了,四十年前都搬走了,当时没有献祭,怪物封印也解除了。现在在镇子上的都是后搬来的。”
“哎?那为什么现在这个镇子还有活人啊?而且看着这么安定?”
男人表示不理解,按理说真要是封印消失了,这里岂不是要一直遭受侵袭。
“因为我们何家有一部分人留了下来,出于利益关系。事实上,只要继续献祭,那怪物还是会保持安静,也有人推测老道士的封印并没有完全失效。因此,我们何家在镇上还是蛮有权势的。”
少女无奈的叹了口气。
“事实上在何家出生的少女,很早就选其中一位为神女,从小就喝那种让人迷失神智的药物直到被送去喂‘河神’,就是那怪物。不过那药对我不管用,因为我天生就存在抗性。”
“那你就没想过逃走什么的?”
男人眉头挑了挑。
“那哪行,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装装傻就过来了。哇~老实说,你要是不来我就真玩脱了。”
少女笑嘻嘻的,丝毫没有什么压力的感觉。
“然后呢,假如你今天能活下来,镇上的人不就要遭殃了?”
虽然他也觉得少女可怜,但是镇上的人也怪可怜的。
“别急嘛,我这还有计划呢。你就沿着这条小道跑,前边是城隍庙。”
少女指着前方的小庙,看着也不是多坚固的模样。
“还拐吗?”
男人无奈的问问。
“这回不拐,冲进去。里边有我的秘密武器。”
少女很肯定的说着。
“我就信你这一回,失败了,我就先跑路了。”
男人很无语,本来自己就是被卷进来的,要是失败了,他就崩撤卖溜。
“好好好。”
少女随口答应着。
两人身后的那团黑东西还在穷追不舍,一路上只冲城隍庙。
“不是,你们这城隍爷都不管它的吗?你们供奉这么多香火,他就甘心吃白饭?”
男人把少女放下,往庙里望去,一尊硕大的金像正在那摆放着,看着凶神恶煞的,也不像个正神。
“管啊,当然管啊,我这次来,就是负责把它引到这的。”
少女说着,从角落里抽出了十根香,接着还分给了男人五根。
“来,跪下,上香。”
少女说着,也是点燃了自己手里的香火,接着虔诚的拜了拜,把香插到了面前的香炉里。
“这也……”
男人很想说几句别的,但是想了想,还是选择了闭嘴,把香同样插进了香炉。
“然后呢?”
在焚香之后,男人跟着少女就这样一块站在了城隍庙的门口。
“等着就完了,城隍爷在梦里这样告诉我的。”
少女摊摊手。
“你那个梦靠谱吗?那没我事了吧?我是不是可以先走了?”
男人望着乌漆嘛黑的东西越来越近,地面都跟着不停地颤动,心里也是越发不安。
“呀呀呀~害怕了?胆小鬼,那你就先走呗。”
少女说完还吐了吐舌头,摆出一副很屑的模样。
“啧,你这嘴……喂,当时我要是铁了心就是不来,你怎么办?”
男人咋舌,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老实说,我也挺害怕你不来的,但是就是有种直觉。怎么,你在担心我?”
少女转过身,嫣然一笑。
月色照耀下,那娇美的面容带上些许朦胧的感觉,只有那笑泛着耀眼的光芒。
“谁管你,走了。”
男人撇撇嘴,接着转身就走了。
————
夜风卷着纸钱灰掠过城隍庙前的石阶,老槐树枝桠在月下张牙舞爪,像无数双枯手撕扯着天幕。
城隍庙门前的树木已经被撞的七扭八斜,随着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到来,周围的雾气也是越发浓烈了起来,可偏偏距离庙门几十米的地方依旧空气清新。
“小城隍,休要多管闲事,你我本该相安无事。你取你的香火,我吃我的贡品。你那化身老道都不能奈我何,继续执迷不悟,休怪我今天拆了你的破庙。”
一双猩红的眼睛自浓雾中张开,那红光穿透浓雾,充满着危险的味道。
“擅闯阴司地界,扰我生民香火!今日也该好好算算总账了。”
庙内恢宏巨大的声音裹着风声滚过树林,惊起一片夜鸟。周围的雾气也是迅速消退,浓雾之内的黑影也是显露出来。
那怪物的鳞片泛着腐水般的青黑,半截身子还裹着水草与淤泥,巨尾绵延有百米之长。
少女望着那百米高的怪物,一时间连喘息都忘记了。
那东西似龙非龙,更像是一只长了翅膀的大号鳄鱼,獠牙外翻,充满了压迫感。
怪物张开满是倒刺的嘴,喷出的腥气混着湖水砸在城隍庙的朱砂门,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只是任凭那腥气弥漫,仍是无法冲破那平日一推即开的木门。
“今日你来得,便走不得。”
庙内,那硕大的金像此刻居然活了过来,化作一两米高的中年人,左手持符,右手持剑,步履沉稳的向着门口走去。接着左脚轻点地面,脚踏虚空,与那怪物对峙。
城隍爷傲立在狂风之中,宛如一尊不可撼动的山岳。他身着一袭庄重威严的紫色长袍,袍上绣着金色的云纹图案,在黯淡的月光下隐隐闪烁,似是蕴藏着神秘的力量。袍摆随风狂舞,猎猎作响,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威严。
“多说无益。”
城隍爷握着的铁尺突然亮起朱砂符咒,他踏在半空念动真言,那些被狂风卷走的香灰竟凝成无数把小剑,密密麻麻刺向湖怪的七寸。
那怪物看似笨重,行动却极为灵巧,巨尾一甩,悉数弹飞飞来的小剑,转而扬起巨爪,向着天空拍去。
城隍爷踏在半空,紫金冠上的珠串随动作轻颤,官袍下摆扫过槐树梢,带起的金芒将暗夜劈出一道裂口。他左手捏诀,掌心浮出“阴阳判”三个朱砂大字,右手铁尺直刺那裹着水草的利爪。
“叮——”
那宛如兵器般碰撞的声音清脆无比,响彻了整个天空。
见没有得手,那怪物张开巨口,向着空中怒吼一声,张开嘴时,喉咙里滚出的不是嘶吼,而是无数冤魂的啜泣,接着无数的厉鬼自其口中飞出,化作一股漆黑色的巨浪向着空中飞去。
“孽障!”
城隍怒吼一声,眼神一凛,踏罡步斗,铁尺在空中划出一个巨大的“镇”字。
刹那间,城隍庙前的青石板尽数翻起,露出底下刻满的镇魂符,无数金光从符文中涌出,像网一样罩向那黑色的浪潮。
城隍尖见此也只能暂避锋芒,向后倒飞躲避。
只是那网笼罩片刻,就被那厉鬼的黑潮冲散。
“受死吧,小小城隍。”
怪物见此也是不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然,就在怪物得意之际,月光突然被乌云遮去,树林里的阴影中响起锁链拖地的声响。十几个青面獠牙的鬼差从坟包后现身,铁链上的铜铃随着他们的动作叮当作响,将怪物围在中央。
城隍爷铁尺直指地面,地上的血渍突然化作火圈,把挣扎的怪物困在其中,接着城隍自眉心取出一滴精血,洒在一颗柳枝上。
怪物嘶吼着冲撞,却被火光弹得连连后退,身上分泌出的黏液,在金光灼烧下发出滋滋声响,竟慢慢凝固成黑色的冰块。
“去!”
随着柳枝被抛出砸落向地面,那柳枝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生长,宛若囚笼,将这孽畜镇压在地面上不能动弹。
“吼——”
它张开的巨口中涌出浓稠的黑雾,黑雾落地便化作无数只指甲盖大小的水虱,密密麻麻的爬满柳枝。咬碎柳枝后,便向着城隍爷的方向爬去,所过之处,青石板都被啃出细密的凹痕。
更骇人的是它藏在腹下的吸盘,突然喷出数十条黏腻的触须,像蛇一样缠向城隍爷的铁尺,触须顶端的吸盘死死咬住尺身,竟要将那柄刻满符咒的法器拖入自己口中。
青面鬼差们被怪物拽得连连后退,铁链上的铜铃被震得粉碎。
那怪物趁机扭动身躯,半截身子撞向城隍庙的墙壁,砖石迸裂间,它竟从墙体的破洞扯出几根嵌着符咒的木梁,狠狠掷向天空——那些木梁在半空化作毒蟒,张开嘴便要咬向城隍爷的紫金冠。
城隍爷纵身跃起,铁尺高举过顶,尺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往生咒。
他将铁尺狠狠砸向地面,金光顺着符文蔓延,竟在怪物脚下凝成一座微型地狱——无数鬼手从地底伸出,死死拽住怪物的躯体。怪物挣扎着甩动长尾,扫塌了半间偏殿,却见城隍爷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簿册,翻开的刹那,无数姓名从册中飞出,化作利刃刺向怪物眉心。
“我以我千年修行,换尔入无间地狱。”
城隍爷喉间咳出一口鲜血,接着转动铁尺。
随着咔嚓的响声,怪物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凡间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开始寸寸瓦解,青鳞剥落处露出森森白骨,却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化为飞灰。
风卷着它最后的哀嚎掠过树梢,城隍爷收起铁尺,看着地上残留的一滩黑水被符文凭空燃起的火焰烧尽,才转身拂去官袍上的污迹。
“愚蠢!疯子!千年修行!”
怪物仅剩皮肉,尽管挣扎,但大势已去。
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一晚,天空都依稀可见一抹鱼肚白。
“临死我也要带走一个!!”
那怪物不甘,眼珠脱体飞出,化作长满尖刺的小球,直奔躲在庙里的少女飞去。
然而城隍此刻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了半点法力,根本来不及赶上。
那眼球飞行的速度极快,冲进城隍庙。
少女根本来不及反应,也压根不知道这东西会向着她的方向飞过来。
“城隍,借你的铁尺一用。”
就在城隍都束手无策的状况下,身后却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只见男人直接从城隍手里抢走了他的法器,飞快向着城隍庙里跑去。
“不是,哎?”
城隍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打心底希望男人能赶上。
“躲开!!”
男人向着庙里的少女大喊,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向着少女的前方投出了铁尺。
这一下不说用了吃奶的力气也没好到哪去。
“轰!!!”
随着一声巨大的响动,那铁尺钉着那眼球直接擦着少女的发丝飞过,砸进了她身后的墙里。
“呼呼……”
男人看着少女毫发无损,也是终于松了口气,大口的喘息了起来。
晨曦下,男人缭乱的头发染上了点点金光,随着清风微微拂动,粗犷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担忧。
少女的眼里里,此时此刻,仅有男人一人。
风不知何时歇了,天边裂开一道鱼肚白,将城隍庙的琉璃瓦染成朦胧的乳色。
城隍庙前的狼藉还凝在晨光里:断折的老槐树杈上挂着几片焦黑的鳞甲,被巨尾扫塌的院墙缺口处,几缕青烟正慢悠悠地往天上飘,混着庙檐下未散的檀香,在半空缠成淡淡的雾。
那些昨夜还泛着青光的锁链,此刻已变得锈迹斑斑,堆在石阶下像串废弃的铜环,只有链节上残存的符咒,还在朝阳里闪着微弱的金芒。
城隍爷站在庙门内,官袍上的褶皱里还卡着几点污泥,紫金冠的珠串垂在肩头,随着他轻缓的呼吸微微晃动。他望着东方渐亮的天色,掌心那面被妖气蚀出小坑的护心镜,正慢慢浮起一层温润的光晕,将那些破损处一点点填平。
树林间传来晨鸟的第一声啼鸣,惊得几片沾着露水的叶子落下来,恰好打在庙前的香炉沿上。
香炉里的余烬被露水打湿,冒出最后一缕青烟,袅袅地融进晨光里——昨夜那场腥风血雨留下的痕迹,正随着这缕烟,随着逐渐升高的日头,一点点淡去,仿佛从未发生过。
远处的田埂上,已经有早起的农人扛着锄头走过,脚步声轻快,惊起几只蚂蚱。城隍庙的铜钟在这时轻轻响了一声,余音绕着飞翘的檐角转了两圈,落进刚抽芽的树枝间,和叶尖的露珠一起,在晨光里闪成细碎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