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珠成了瓢泼的水线,密集得像要把天地间的空隙都填满,砸在屋顶上是轰隆隆的闷响。
本就漆黑的夜在乌云的遮挡之下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轰!!”
然而,随着空中一道银色的雷光炸开,天地间又短暂的恢复了几分明亮,接着隆隆的雷声才宛如波浪般自远方侵袭而来。
男人也是不禁从睡梦中缓缓睁开眼睛,随着听力逐渐恢复,屋外那哗哗的雨声也是开始变得越发清晰。
随着他不经意的地向着窗户的方向望去,下一道炸雷也是自天边响起,随着明晃晃的光亮从屋外照射进来,一道完整的人影也是自窗边显现。
随着光亮消失,男人也是越发清醒。
随着下一道雷光响起,那人影像是瞬移了一般出现在了门口。
“咚!咚!咚!”
那剧烈的敲门声像是外边人随时要冲进屋内一般。
“鬼啊!!”
男人终于是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不禁大喊出声。
“鬼你*个头!是我,何夕,开门!!!”
本该柔弱的女声此刻也是充满了愤怒。
何夕一边说着,一边还用力踢了两脚门,没想到这人居然把门锁的这么死。
“哦,哦。”
男人的脑袋恢复了冷静,也是连忙摸了摸床头的火折子,点了盏油灯,接着翻身下床去给何夕开门。
“你还记得外头有个人吗?我全身都湿透了!”
一开门,男人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何夕。一身红色襦裙早被淋得透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却略显单薄的轮廓。
乌黑的发丝黏在脸颊和颈项间,水珠顺着发梢、下颌线往下淌,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许是站了有些时候,唇瓣泛着点苍白,睫毛上挂着细碎的雨珠,抬眼望过来时,眼底像蒙了层水汽,又委屈又充满了怨气。
“还不让开?看什么呢?”
何夕说着就直接撞开了他,一边双手捂着肩膀,一边往屋子里面走去。
“内个……”
男人本想叫住她说些道歉的话的,但是到头来还是没说出口,只是默默地关好了房门。
“冷死了,冷死了,喂,你还有什么能替换的衣服吗?”
何夕走进屋子四处看了看,里面倒是干净,除了床就只有一个木凳。
“哎!”
男人还来不及提醒那个凳子没有做完,还有些松散的时候,何夕已经坐了下来,并且不出意外的直接躺在了地上。
“内个,我还没来的及说,那个凳子还没做完。”
男人摸摸鼻尖,看着何夕那副惨兮兮的样子,想笑却也不敢笑,只能憋着。
“真是糟透了!”
何夕索性也是直接呈大字瘫在了地上。
本来身上就湿透了,加上屋子里地面上沾满了泥土,更是直接沾满了全身。
“衣服倒是有,不过你这样怎么穿?”
男人翻了翻柜子,里面是他备用的衣服。
“就那么穿呗。”
何夕伸手就要去够男人的衣服,不过男人却是把手往回一缩。
“不行,你太脏了。”
男人摇摇头。
“那怎么办?再等会我就要着凉了。”
何夕说着,干脆站了起来,就要去抢男人手里的衣服。
“脱了。”
男人冷静的躲开,接着把手高高举起。
因为身高本来就差了快一个头,所以何夕也是根本够不到。
“脱了?你流氓吗?怎么可能脱了?”
何夕一边说着,一边捂着胸口后退。
“快省省吧,小搓衣板。屋子里没水,脱完自己去外边再淋会雨,干净了再进来。”
男人说着似乎是理所当然的话,接着拿着衣服就回了床上躺着。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什么叫小搓衣板?”
何夕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何夕深感自己受到巨大的侮辱。
“趁着外边雨大,动作快一点。”
男人根本不惯着她,只要她还是现在这幅脏兮兮的样子,他就不可能把衣服给她。
“你——行,你真行。”
何夕本想发怒,但是奈何寄人篱下,现在要是被赶出去,之后就真得淋一夜的雨了,第二天是死是活都不好说。
这样想着,何夕也是不再扭捏,把外套和裙子直接脱了下来,只留了一件内衬,接着就重新默默回到了外边。
青瓦木檐被暴雨砸得噼啪作响,檐角垂下的水帘像道透明的帘子,将屋里昏黄的油灯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晕。
她就站在帘外的泥地里,光着脚踩在湿软的土上。
豆大的雨珠砸在她挽起的发髻上,顺着鬓角往下滚,滑过削瘦的下颌线,在尖尖的下巴处聚成水珠,啪嗒一声落在胸前。
随着暴雨的冲刷,她的身体也开始忍不住的轻微颤抖了起来。
她微微仰头,望着天空,时隐时现的闪电呼啸,却让她心底前所未有的感到了畅快。
或许,这也是她第一次淋雨。
这样想着,她不禁缓缓张开了双臂,接着寻着习惯的动作开始轻轻舞动了起来。
那是她时常会做的祭祀的舞蹈。
何夕指尖绷得笔直,像衔着无形的丝线,随着雨点声轻叩虚空。腰肢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弧度弯折,趾尖轻扫过地面的嫩草。
长发如墨般披在肩头,随着旋转的动作甩出水珠,有的落在她仰起的脸上,顺着唇角滑落时,竟像是带着笑意。
这一刻,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摆脱了束缚着她的所有枷锁。
“喂?!差不多得了,你真想冻死外边?!”
男人在屋子里架好了小火堆,接着才跑到门口招呼何夕回来。
“来了!!”
换做平时,何夕是不可能停下的。
因为家里要求这舞蹈只要开始,就必须跳完。
但是现在不需要了。
何夕收下手里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步伐轻盈的迎着大雨向着屋子走去。
“喂喂喂,你不会真疯了吧?”
男人拿着油灯,看着何夕带着笑容向着自己靠近,不禁心里在打鼓。
“我很好,真的,前所未有的好。”
何夕眨巴着眼睛,但是在男人看来,何夕更像是有点精神失常。
“总之,你先去烤烤火,身上干了再说。衣服就放这了。”
男人躺回到了床上,背对着何夕,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不过还是有些发困。
少女蜷在火堆边,像小猫一样,身上搭着半旧的靛蓝色布衣,边缘磨出了柔软的毛边。
她赤着脚,脚趾偶尔蜷一下,蹭过被火烤得温热的地面。
发辫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侧,被火光照得泛着浅栗色的暖光,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她没看火,只垂着眼盯着膝头摊开的旧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上磨白的针脚。火光爬上她的侧脸,把下颌线描得柔和,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偶尔眨动时,像有蝶翼掠过。
屋里很静,只有木炭偶尔的噼啪声,混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喂。你说说话啊。”
虽然背后的男人说话很难听,但是她就是想多听听他的声音。
“我不叫喂。”
男人声音带着慵懒。
“那叫什么?总得有个称呼吧?”
何夕想起这人先前说过他舍弃了自己的名字,但是一直叫喂喂喂的,她也觉得不是多礼貌。
“就叫我……秋。就可以了。”
男人随便摘了自己曾经名字里的一个字出来。
“秋?秋天的秋吗?”
“对。”
男人显然没有什么继续聊下去的兴致。
“那你以后就随我姓,就叫你何秋好了。何秋,何秋~”
何夕念叨着,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不能这雨把你脑袋真浇傻了吧?你自己在那笑啥呢?还有,不要随便加姓。”
秋声音里罕见的带上了些许的害怕。
“名字嘛,你都不要了,我随便给你一个咋了?”
何夕无视了秋的话,继续叫着她起的名字。
“算了算了,懒得和你犟,爱叫啥叫啥吧。”
男人叹息一声。
“哎,你以前是干啥的?”
何夕将长发舒展开,拿起随身的梳子轻轻梳着。
“以前,卖命的。好了,不要多问了。”
男人主动打断了话题,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沉默。
“哎,你怎么确定当时我一定回去找你的?我还是想不懂。我不觉得那是巧合。”
秋还是觉得不会有人会没脑子到那种程度,去做一件没有把握的事情,和送死简直没区别。
“是啊,不是巧合,我不光能在梦里控制别人,我还能看到未来。”
何夕说着,微微回过头,看向了背对着自己的秋。
“这么厉害啊?不错不错。”
秋权当她讲了个笑话,要是能看到未来,早就有别的门路飞黄腾达了。还至于憋憋屈屈的留在小镇上当什么神女?
“我一猜,你就不信。”
何夕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对于秋不相信,她也没有感到生气,只是嫣然一笑。
“不过呢,不信也没关系。嘿!”
谈话间,何夕已经穿好了衣服,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到了床边,接着纵身一跃,直接挤到了秋的床上。
“喂喂,谁谁让你上床了?赶紧下去!”
秋感受到背后传来一阵撞击感,眉头皱的快要拧成一股了。
“你就舍得让我这个大美女睡地上吗?而且睡地上,你的衣服不是又要脏了?”
一边说着,何夕还一边往床里边挤秋。
“哎呀!你是真烦人啊!”
秋最先沉不住气,直接坐了起来。
在遇到何夕之前,他自认为已经游历过无数山水,心姓已经无比的沉稳了。
可偏偏面对何夕,他就是有种心里堵得慌的感觉。
“快快睡觉吧~哎呀,你还真是沉不住气~”
何夕蜷缩着身子,看秋坐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了被子的一角,接着快速的盖在了身上。
“你!”
秋险些一口老血没给吐出来。
“呼~呼~”
然而还不等秋再说上两句,何夕那边已经传来了安稳的呼吸声。
不是BYD,睡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