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这个行业居然有这么卷！”
柚子怀里此时此刻正抱着一本厚厚的相册，步伐轻盈，走在路灯下。
“确实快，听老板说那边都是拍出来一张就发到总部一张，同步修改的，好像还特意还保留了几乎所有的照片。”
何秋跟在柚子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也不自觉翘起一抹弧度。
“我本来还以为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取来着。”
柚子说着，又一次翻开了相册，这一路上，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翻开相册了。
“可惜了，要是珊珊也在，你俩就能一块拍点更好看的了。”
只是在何秋刚说完，柚子的脚步就停了下来，停在了路灯与路灯交界的那一小段黑暗里。
不知道为什么，柚子身上的那种快乐的感觉也随着消失不见了。
“不是这样的。”
柚子低声否认着，声音不大，但是在如今这条已经没人的路上，是绝对可以听得清的。
何秋同样停下了脚步，站在暖黄色的灯光下。
“我说，不是这样的。”
柚子又重复了一遍，转过身，抱紧了怀里的相册。
“今天我过得很开心。比我想象的要更开心。”
柚子说着，往回迈着步子。
“不是因为任何其他人。”
柚子终于走近了路灯的光照范围里，那干净白皙的脸蛋上，莹莹闪烁的泪水正沿着脸颊滑落。
起初只是两滴，像断了线的珍珠，砸在她紧攥相册的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后来泪意再也绷不住，顺着眼角、鼻尖往下淌，连带着鼻尖也泛红，下唇被她咬得微微发颤，却还是努力把话说完。
“是因为……能和你度过这一整天，才开心的。”
说话间，她抬手想抹掉眼泪，可刚蹭掉脸颊的，新的又从眼眶里涌出来，连带着声音也染上了哭腔，原本清亮的语调变得软软的，带着点委屈的鼻音。
暖黄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泪珠在光线下泛着细碎的光，落在相册封面的纹路里，晕开一小圈深色的印记。
看着眼前的柚子，何秋感觉更像是看着一个孩子，一个努力解释的孩子。
何秋望着柚子，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的砸了一下。
或许过度的自卑让他说出来的话都无形中伤害着别人。
“下次还一块出来玩吗？”
何秋往前走了一步，用手托着柚子的后背，把她的脑袋轻轻抵在了自己的胸膛。
“那不是当然的吗？！下次只许和我一个人。不带别人，大小姐也不行。”
柚子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就这样静静的抵着何秋胸膛，乖巧的像是换了个人。
“行行行，那下次就得悄悄的。”
何秋顺着柚子的话往下说，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说好了！不许反悔，不然我揍你。我本来……本来是不想哭的。都怪你！”
柚子用力的吸了吸鼻涕，那威胁人的话听起来软绵绵的和撒娇无异。
“绝不反悔，说到做到。”
何秋从口袋拿出一包纸巾，递到了柚子面前。
“几点了？”
柚子接过纸巾，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往一旁的公园看着。
“距离九点还有半个小时。要去那边坐坐吗？这副样子回去，我也不好解释。”
何秋也是会意，看得出柚子还不想回家。
“这可是你提的，我只是陪陪你，不要误会了。”
柚子脸微微一红，避开了何秋的视线，走在了前面，只是一边走，还不忘几次回头确认何秋跟在身后。
“好好好，是我要去坐一会，这样可以吗？”
何秋露出一抹苦笑，只是这次不同往日的那种麻烦和无奈，倒是觉得柚子可爱了几分。
夜风把冬夜的冷意揉得软了些，裹着枯草与薄霜的清冽，轻轻贴在两人身上。
光秃秃的柳枝在墨蓝夜空下晃着细影，远处路灯的暖光穿过枝桠，在地面织出细碎的光斑，恰好落在两人即将坐下的长椅两端，像圈了片小小的、独属于他们的角落。
“坐。”
柚子先一步坐了下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一小块没有积雪的区域。
大概不久前这里也坐着一对情侣吧。
何秋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紧挨着柚子坐了下来。
“说起来，我还想问你个事呢，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柚子翻到了相册的中间，那张照片柚子正坐在何秋的膝盖上，头枕着何秋的肩膀，睡得正香甜。
“好问题，这你得问摄影店的老板了。”
何秋打了个哈哈，虽然拍的突然，但是却比其他照片更显得自然。
“照片里你还色眯眯的盯着我。”
柚子说着，啪的一下就合上了相册。
“哪有？！怎么就色眯眯了？”
何秋矢口否认，这要是坐实了，那哪还得了。
“就没有一点？哪怕一丁点？”
柚子逼近了何秋几分，刚哭过的眼尾还泛着浅红，像蒙了层薄雾的桃花瓣，连带着声音都软乎乎的，带着点没散尽的鼻音。
她微微抬着头，鼻尖离何秋的脸颊不过几寸，呼吸间还能带着点刚擦过的纸巾清香，混着冬夜冷冽的空气，轻轻拂在何秋耳边。
“就没有一点？哪怕……一丁点？”
柚子继续追问着，即使脸颊已经开始羞红起来，但是还是带着种难以言喻的倔强。
“哎呀！你到底要我怎么回答吗？！你自己好不好看自己心里没点数吗？那拍照片的时候周围工作人员眼珠子都快掉你身上了。我也就是个凡夫俗子，越是不该看的就越想看两眼嘛！我总不能让你现在把衣服都脱光了给我看吧？我有这色心也没这色胆啊！”
何秋没办法回避这有些烫人的目光，一咬牙干脆也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柚子柚子的眼睛先亮了亮，像落了星的湖面，方才还带着执着的眼神瞬间软下来，连带着泛红的眼尾都染上几分甜意。
可这笑意还没在嘴角挂稳，耳尖就唰地红透了，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往后缩了半寸，手忙脚乱地攥紧了怀里的相册，指尖都泛了白。
她别过脸，不敢再看何秋，只盯着地面上两人交叠的影子，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那确实不能脱给你看。”
过了几秒，她偷偷抬眼瞄了何秋一下，见他正看着自己，又赶紧把头埋得更低，脸颊烫得能捂热掌心，连脖子都漫上一层浅浅的粉，偏偏还忍不住小声嘟囔。
“不过色眯眯的……也是没办法的事……好了，回去了！”
柚子似乎满足了，重新站了起来，她抬手捋了捋被夜风吹乱的鬓发，动作里没了方才的局促，连嘴角都带着藏不住的轻扬。
不是大笑，是那种满足后悄悄漾开的笑意，连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些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我是长头发好看，还是短头发好看？”
柚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快步跑了几步出去。
“啊？！”
何秋被柚子突然跳跃的话题搞得愣了一下。
“算了，本姑娘怎么都好看！死豆芽菜！”
柚子高高的扬起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接着也没有等何秋，先一步离开了公园。
何秋望着柚子跑远的背影，愣神的工夫里，嘴角先忍不住勾了起来，连带着方才被夜风浸凉的指尖都暖了几分。
“当然是长头发……”
何秋低声嘟囔着，慢步走在公园的小路上，心里头像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填着，方才柚子泛红的眼尾、羞赧的模样，还有最后那句带着娇俏的“怎么都好看”，都在脑子里绕着圈。
只是……
何秋翻开了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但愿别怪我撒了个小谎，其实我也觉得今天过得有点快。”
何秋把手机揣回兜里，脚步放得更慢了，鞋底碾过地上的枯树叶，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在安静的冬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望着柚子消失的街角方向，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过——想起方才她凑近时泛红的耳尖，哭过后亮闪闪的眼睛，还有最后跑远时扬着的手，心里那点软意又浓了几分。
偶尔有晚归的路人从身边走过，脚步声匆匆，他却依旧慢悠悠地晃着，连路灯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都觉得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