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把你袜子穿上吧。”
何秋喷完云南白药的主剂,正打算起身,就被金雨语按住了肩膀。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嘛,帮我穿上呗。”
金雨语一边说着,还把脚往前伸了伸。
“不好意思,我没有这种癖好。”
何秋往后躲了躲,接着站了起来。
“你这人,脚也摸也摸了……帮我穿个袜子怎么了?”
金雨语碎碎念叨了两句,不过还是自己默默穿好了袜子。
“这下应该老实了?该回家了吧?”
何秋抽了两张纸,擦了擦手上残余的药物,都已经这样了,他猜金雨语应该也不大可能有闲心四处乱逛了。
“呜……可是还不想回家,还没玩够。要不……何秋你背我吧!”
金雨语满眼期待的望向了何秋,甚至还开始卖起了萌,嘟起了嘴。
“少来!骑个自行车我都快累死了,还背你,你想让我累死咋滴?”
何秋白了金雨语一眼,直接否定了她的请求。
“哎,何秋,你为什么给我买这个药啊?”
金雨语一边说着,嘴角已经勾起了一抹坏笑。
“那当然是以前经常……”
何秋说一半,也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哦~以前啊~”
金雨语双手撑着下巴,眼里充满了玩味,接下来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何秋。
“我是不可能背你的……不可能……就算能背你,我体力也不够……而且也不方便……行吧,我真没招了,你想去哪。”
何秋双手一摊,直接坐在座位上。
累了,毁灭吧。
何秋知道自己实在是没有撒谎的天赋。
“就不再挣扎一下了?”
金雨语戏谑的看着何秋,用左脚点了点地面的另一只鞋子。
“那,你能装作不知道吗?”
何秋试探着问了一句,还是乖乖俯下了身子。
“不能。”
金雨语立即回答。
何秋不禁沉默了下来,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只是静静的帮金雨语穿好了鞋子。
“乖乖。”
金雨语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何秋的头发,她并没有想要为难何秋,只是机会难得。
“那,您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
何秋像是认命了,也没拍开金雨语的手。
“嗯~这样吧,我想买演唱会的门票来着,不过卖光了,只能买黄牛票了,但是我又没钱。一张炒到两千块了都……”
金雨语晃了晃手机,语气里满是惋惜。
“我都穷成这样了,负债几百个w了,你还想从我身上压榨,你还是人吗?”
何秋还是破防了,一想到他欠钟欣瑶的钱,他就感觉有些难绷。那钱,这辈子都够呛能还完。
“哎哎哎,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怎么可能问你要钱呢?”
金雨语依旧语气慢悠悠的说着。
那演唱会的门票,本来她是卡着凌晨零点抢的,奈何还是没抢到,本来她打算和苏瑾一块去的,苏瑾都准备去黄牛那买了,结果金雨语想到与何秋有约会,还是放弃了。
“这样,你背我去对面彩票站买彩票,中大奖了,就和我去看演唱会,没中,咱们就回家,你帮我按摩一下,这总行吧?”
金雨语在何秋买药的那段时间,盯着对面的彩票站发呆,看了不止一两次了。
本来何秋帮她买药上药,她就很感激了,更不可能真让何秋背着她四处乱跑。
加上刚才何秋喷药的时候摸着她的脚踝怪舒服的,才升起了让他帮忙按摩的念头。
“你直接说去对面彩票站捐点就回家帮你按摩得了呗。你自己手气什么样,自己心里还没数吗?”
何秋听到这些,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倒也不是买不起门票,就是有些肉疼,看到对方也不是存心刁难自己,只是几张彩票的钱和按摩,倒是也在他接受范围之内。
“我突然有点想改变主意了,何秋你有点话密了。”
金雨语一副要哈气的模样,看得出来,何秋这句话是触碰到她的逆鳞了。
“对不起,红豆泥,私密马赛。”
何秋连忙标准的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低下头。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一句话就白送出去几千块。
“来吧,背本小姐起来,呐!”
金雨语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双臂,连带着语气里的娇嗔都添了几分真切。
“遵命——大小姐!”
何秋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背对着金雨语蹲了下来,微微回过头,示意她上来。
“算你懂事。”
————
两个人横穿过马路,到彩票站的时候,那边还没有几个人。
金雨语非要自己挑刮刮乐,所以何秋也就把她放了下来。
“一人只允许挂一张嗷,就这张,我感觉命运在指引我!”
金雨语装模做样开始在厚厚的一沓刮刮乐里面挑了一张。
“行行行,我就上边这张吧。”
何秋苦笑一下,付过二十块后,就开始刮了起来。
“天灵灵,地灵灵,老天保佑,不求大富大贵,好歹不亏吧!”
金雨语碎碎念叨着,一行一行缓慢的刮着。
“二十。”
何秋倒是爽快,直接一口气全刮开了,然后,就静静地看着金雨语开始做法。
“来,来财,来!”
金雨语一格一格的刮,嘴里还嘟囔着奇奇怪怪的话语,甚至一点都不愿意浪费似的,工工整整的用硬币刮着彩票,眼里充满了纯粹的对金钱的渴望,连一点点的边都不放过。
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金雨语才是真正享受这个刮奖过程的人。
至于结果嘛……
“我心还不够诚吗?啊?财神爷?!怎么毛也没中?”
金雨语愤愤的把刮刮乐撕成两半,还跺了下受伤的脚,这一下反倒是疼的让她稍微冷静下来了几分。
“等等,何秋,你中了二十块是吧?那就相当于刚才咱们两个白刮了,所以要继续,老板,再来两张!”
金雨语说着,已经又开始挑起了彩票。
“喂喂,不是你说的一个人只允许刮一张吗?”
何秋苦笑一下,自己定的规矩,还没两分钟就开始违规?!
“谁说的?不是我。可能是某个可爱的女生说的吧?”
金雨语见何秋还要开口调侃,直接伸手堵住了何秋的嘴。
“不许再说了!”
金雨语瞪了何秋一眼,这才把手放了下来。
卖彩票的大叔看着俩人,只是轻轻笑笑,接着把刮刮乐又取出了两张。
“这回你先刮,我看看怎么个事。”
金雨语双手一撑柜台,她不信何秋还能中。
“二十。”
何秋依旧一口气刮完,没有一点赌博的欲望,他本来就做好了裸捐二十的准备了。
“啧。”
金雨语不禁咋舌,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是不满意。
“怎么,我中奖你就那么不开心?”
何秋晃晃刮刮乐,递给了彩票店老板。
“我是瞧不起你,就中这么一点,真没意思,等我来个大的!”
一分钟后……
“刚才不算,何秋你是不是刚才又中二十块来着。”
金雨语搓搓手,俨然换了一副嘴脸。
“你呀,你呀!”
何秋忍不住伸手在金雨语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感觉是又无奈又好笑。
“都给你刮吧。”
何秋感觉这样玩下去没完,干脆把两张一块递给了金雨语。
“不行!必须公平!”
金雨语不肯,还是推回去了一张。
“公平在哪?”
何秋都给气笑了,真公平,早在第一张刮刮乐什么也没刮到的时候就该结束了。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嘛~”
金雨语说着,也开始模仿起了何秋,她猜,大概是自己的姿势不对导致的,不然怎么可能一张都中不了?!
就好比考试蒙选择题答案,一道题都蒙不对才是真的可怕的吧!
然而……
“不是!为啥啊!??!”
金雨语看着何秋中了二十块的彩票,又看了看自己一分没中的彩票,眼睛里布满了嫉妒的红血丝。
“额……”
何秋用手指挠挠脸颊,接着偏过头,已经解释不清了。
“你卖老板钩子了??啊??”
金雨语指着卖彩票的老板。
“不兴乱讲啊,姑娘!!二十块不至于!”
老板连忙摇头摆手,撇清关系。
“还有,老板,你们店里的刮刮乐是不是就只有二十块的和不中奖的啊?!都刮三张了,一张没中啊!!”
金雨语也不知道该把气往哪撒了,干脆对着老板吼了起来。
“这个,一张二十,中奖率高,你刮这个,我再送你一张,别生气,别生气。”
老板把彩票递了上来,之后迅速缩回手,后退两步。
“没事,老板,她腿瘸,应该追不上你。”
见此情景,何秋额头流下冷汗,连忙安慰老板别害怕。
“我不需要可怜!何秋!来,刮,我看看,你今天是不是还能中二十块!快点的!”
金雨语把硬币摔在桌子上,硬是把老板送的彩票退了回去,恶狠狠的盯着何秋。
何秋咽了口口水,平生第一次这么希望自己别中奖。
“快点的!刮!刮!”
看着金雨语的模样,何秋第一次感受到,嫉妒使人面目全非的具象化。
看着手里的刮刮乐,这玩意跟催命符似的,握着的硬币都跟着在发抖。
硬币锋利的侧面与刮刮乐银灰色的涂层接触,随着拇指轻轻往下压,金属与哑光涂层摩擦的瞬间,发出细碎又清晰的“沙沙”声。
第一行这次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没关系,小伙子,这彩票没有二十块的面额,最少中三十。”
老板小声说着,却在金雨语锐利的目光扫视下迅速闭了嘴。
“快点刮!!”
金雨语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嗒嗒嗒的响声好像每一下都砸在何秋心脏上。
硬币从涂层第二行缓缓划过,银粉像被犁开的薄雪般向两侧翻卷,先露出一道弯月形的亮白划痕,随着手腕微微转动,划痕逐渐变宽,藏在底下的彩色油墨慢慢显形。
就在何秋看到某样东西的一角时,他连忙停住了手。
“布嚎!”
何秋看到了,那仿佛催命符一样的数字“7”的一角。
“干嘛呢??磨磨蹭蹭的?!”
金雨语死死盯着彩票。
“我突然想到了!是不是咱们两个挂彩票的姿势不对啊?!这样,来!”
何秋连忙绕到了金雨语的背后双手从身后环绕住金雨语的身体,两只手包裹住金雨语的手。
他现在根本没心思感受怀里的柔软与温暖,他的想法很简单。
只要先一步控制住金雨语,起码就能少挨点打!
金雨语可就不一样了,她分明愣住了。
后背突然贴上一具温热的身体时,她的肩膀猛地一缩,脸颊瞬间就烧了起来,连耳尖都透着滚烫的红。
她原本死死盯着彩票的眼神,此刻全乱了,视线飘在半空,只觉得被何秋握住的手此刻也没了力气。
只是……这种慌乱只出现了片刻。
随着第一个“7”从银粉下面钻出来的时候,金雨语就已经从这种温柔乡里清醒了出来。
“何秋,你手在抖什么呢?”
金雨语呼吸趋于平缓,那软软的声音在何秋听来不亚于死神低吼。
“啊?没,你看,这不是咱们俩一块挂,就运气好嘛!对吧?!只要换个姿势,就中奖……”
何秋越说越没底气。
“来,还有一半多没刮完呢,来。”
金雨语抽出自己的手,从何秋怀里挣脱出来。
没办法,何秋只能继续,硬币每往前蹭一下,就有一个“7”从银粉下钻出来,红底黄边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何秋眼里。
他握硬币的手开始不受控地发抖,指节都泛白了,后背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连呼吸都带着破碎的颤音。
何秋已经不敢看了,直接闭上了眼睛。
随着他睁开眼睛,后边的一串“7”和烙铁一样烤的何秋眼睛直疼。
换做平时,老板都会第一时间献上祝福,此刻却连大气也不敢喘。
金雨语的脸色阴沉的像是随时能滴出水来。
何秋看到金雨语的嘴唇动了动,几乎在她发出第一个音节的同时就“噗通”一声跪到了大理石的地板上。
动作之利落,声音之清脆,可见何秋求生的决心有多么强烈。
金雨语的笑声是突然炸开的,起初还是短促的“哈、哈哈”,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下一秒就翻涌成歇斯底里的“哈哈哈哈哈哈哈”,震得空气都在发颤。
她歪着头,肩膀剧烈地抖动,笑声里没有半分中奖的欢喜,全是尖锐的、近乎癫狂的诡异,像深夜里野猫被踩了尾巴的嘶吼,又像破旧风箱在漏风的巷子里乱响,每一个音节都刮得人耳朵生疼。
何秋只觉得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从胳膊肘蔓延到指尖,连牙根都在不受控地打颤。
他看着金雨语笑到发直的眼睛——那双眼此刻没了半分温度,瞳孔里翻涌着说不清的疯狂,嘴角却咧到耳根,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像是找到了猎物的野兽。
笑声还在往他耳朵里钻,带着一股凉飕飕的寒意,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渗。
“行行行,这么玩是吧。来吧,小——幸——运——星——领奖吧。”
金雨语每一字都咬牙切齿的说着,还往后退了一步,完全是一副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脚踝疼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