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秋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苏瑾枕着何秋的胳膊,仰头望着蓝天,口中轻呼出一阵热气,又很快散去。
“活着真好。”
何秋同样望着蓝天,那里是他刚跳下来的地方。
一切就像是梦一样不真实,却让何秋前所未有的感觉到活着的踏实感。
听着何秋的回答,苏瑾忍不住笑了笑,把手搭在了何秋的胸口上,感受着何秋仍未平息的心跳。
“你还记得跳下来的时候我说过的话吗?”
苏瑾指尖在他胸口的心跳上轻轻打了个圈,眼底藏着某种期待,虽然趁着何秋大脑一片混乱的时候说的,但是她敢肯定何秋一定还记得。
“一件事吗?当然记得啊,不然我肯定闭着眼跳下来了。”
何秋苦笑了一下,现在想来,要不是苏瑾那句话,自己可能真的会错过那极其美妙的风景。
“那就说吧,我绝对无条件服从。”
苏瑾一面说着,一面靠的何秋更近了一些,手指从心脏的位置一直向上滑动,直到停在何秋衣领的纽扣上。
“无条件的哦——”
苏瑾纯澈的眼眸里翻涌着狡黠的欲望,一字一句都充满了勾魂夺魄的味道。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何秋怎么会听不出苏瑾话里的意思,只是他还需要确认。
“嗯。”
苏瑾轻轻回应一声。
“那,我希望如果有一天,我让你感到伤心的时候,你能——”
何秋的话没说完,苏瑾就已经把手指挡在了何秋的嘴唇上。
“你要是再说这些东西,我就把你封到水泥里沉江。”
苏瑾声音依然很平静,只是听着一点都不像开玩笑,有种莫名的狠劲在里面。
“那……先保留可以吗?”
何秋苦笑一下,侧过头,看向苏瑾。
苏瑾没说话,只是静静回望着他。
风拂过她的发梢,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衬得那双眼眸愈发澄澈,像盛着一汪浸了蜜的清泉。
明明说着最狠的话,可那张脸却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纯澈的气质与话语里的狠劲形成奇妙的反差,看得何秋心头一紧,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可以,不过得付点利息。”
她直起身,指尖捻着他衣领的纽扣轻轻一转,眼底的情绪翻涌得更甚,漂亮的唇瓣勾起一抹又纯又欲的笑。
“别吧……”
尽管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何秋还是来不及起身躲避,微凉的双唇再一次印了上来,只是这次比上一次要更久……
——半小时后——
何秋抱着一个头盔,站在了更衣室的门口。
不久前他被一个教练推进去换衣服,只是半路教练突然肚子疼,指了一套衣服就去厕所了。
等了一会,教练也没回来,何秋就自己尝试着穿,宽大的赛车服套在身上,松松垮垮地晃着,衬得他本就清瘦的身形愈发单薄。
大概是觉得穿好了,他才茫然无措地站在更衣室门口,目光越过空旷的赛道望过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铁丝网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赛道上还残留着轮胎摩擦的黑色印记,风一吹,带着淡淡的汽油味扑面而来,空旷的场地里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显得格外寂寥。
对于原本的生活只是是在学校那一小块方寸之地生活的他来说,眼前的这一片空地显得那么陌生和让人不安。
随着一阵发动机轰鸣声靠近,一辆半人高的红色赛车宛如一道闪电自远处驶来,随着“滋——”的一声尖锐刹车,轮胎在沥青路面上划出两道焦黑的弧线,稳稳停在何秋面前。
苏瑾打开赛车车门,潇洒地摘下头盔,随手扬扬头发,乌黑的发丝在午后的风里划过一道利落的弧度,带着些许未散的热气。
专业的赛车服紧紧贴在身上,精准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肩线挺拔利落,腰线收得极细,每一处线条都透着力量感,却又不失女性的凌厉韵味,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刃,飒得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当她看到何秋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衣服,一脸疑惑的站在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挑了挑眉头。
“你这是什么造型?教练呢?”
苏瑾上下打量了何秋一眼,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弧度,平日里可看不到何秋这种呆呆的样子。
“他肚子疼,让我自己先穿。然后一直都没回来。”
何秋拽了拽自己松松垮垮的裤子,他也知道有些不合身,只是当时教练就指了那一套,他也不好乱动别的。
“哎……跟我来。”
苏瑾把赛车头盔丢进车子里面,接着拉着何秋就往更衣室走去。
“哎?这边是男更衣室,就这样进去……”
“没事,今天包场,没别人。”
苏瑾头也没回,一直拽着何秋进了更衣室。
只是刚进去,何秋和苏瑾就撞见了还坐在座位上捂着肚子的教练。
“行了,这没你的事了,我帮他穿。”
苏瑾眼里没有一点慌乱,甚至有种在家的松弛感。
教练看了苏瑾一眼,张张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五官突然挤到一起,接着攥着卫生纸再次向厕所跑去。
在教练的身影消失在隔间门后,更衣室里就只剩下何秋和苏瑾两个人了。
“脱了。”
苏瑾依旧言简意赅,接着从墙上拿起了另一件红色的赛车服。
“额……那啥……还是我自己来吧。”
何秋伸手就要去接衣服,不过却被苏瑾举高躲了过去。
“你还害羞上了?”
苏瑾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何秋,接着眼睛像是亮了一下,迈着步子往何秋身边凑的更近的几分。
“我害羞什么?没可能的事。就是……”
何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身后就是长椅,竟一下坐在了上边。
“我不想翻旧账,快脱。”
苏瑾嘴上这么说着,眼睛里却带着某种兴奋,手已经拽住了何秋的衣领,开始往下给他拉拉链。
“不麻烦你了,真的……”
——十五分钟后——
何秋红着脸,连苏瑾的眼睛都不敢对视。
他不知道穿赛车服还要换里面的内衬,也不知道系带需要转几圈缠紧。
尽管苏瑾从头到尾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可偏偏就是让何秋感觉怪怪的,浑身都像是有虫子在爬那般不自在。
时不时蹭过来的头发,温热的呼吸,还有先前苏瑾亲自己的回忆,种种交织在一起,让何秋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好了,快上车,系好安全带。”
苏瑾右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左手扶着方向盘,俨然一副专业的架势。
等着何秋上车,关好车门,系好安全带,目视前方,苏瑾才再次缓缓开口。
“何秋,我记得,你晕车,对吧?”
苏瑾一面说着,一面已经启动了赛车,随着苏瑾轻踩油门,发动机的引擎瞬间爆发出一阵低沉而灼热的轰鸣,车身微微震动起来,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准备冲破束缚。
听见这声发动机的嗡鸣,何秋才从一团浆糊的思绪里反应过来,接着才意识到什么东西。
不过此时已经为时已晚。
“求你了,别开太快……”
何秋一面央求着,一面已经用手死死的抓住了车门上放的那个扶手。
然而回应何秋的只有赛车靠椅上传来的巨大推力。
苏瑾脚下的油门几乎踩到底,发动机的轰鸣瞬间拔高,尖锐得像是要刺破耳膜,红色的赛车如同离弦之箭,猛地蹿了出去,将午后的阳光和空旷的赛道狠狠甩在身后。
何秋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狠狠砸在座椅上,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按住,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困难,只能张大嘴巴,徒劳地喘息着。
他死死攥着车门上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连指骨都清晰可见,塑料扶手被他捏得微微变形。
窗外的风景早已变成一片模糊的光影,铁丝网、赛道印记、远处的围栏,全都在飞速倒退,像是被揉碎的色块,在他眼前疯狂旋转。
风透过车窗的缝隙灌进来,带着灼热的汽油味和呼啸的气流灌进头盔里,任由身体随着赛车的颠簸而剧烈晃动。
“苏瑾……慢一点……求你了……”
晕车的不适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胃里翻江倒海,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疯狂啃噬,他死死咬着牙,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苏瑾却像是完全没听到他的央求,握着方向盘的手沉稳而有力,眼神锐利得像是鹰隼,紧紧盯着前方的赛道。
她故意在直道上把速度提到极致,车身微微发飘,却依旧稳如泰山;遇到弯道时,她又猛地一打方向盘,赛车在赛道上划出一道漂亮而惊险的漂移,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要撕裂空气,车身剧烈地倾斜起来,何秋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外侧倒去。
赛车在赛道上疯狂疾驰,时而加速,时而漂移,时而急转,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惊险与刺激。
何秋的魂像是被甩在了身后,只剩下一具躯壳在座椅上剧烈晃动,他的身体越来越软,腿软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只能死死地抓着扶手,像是即将溺死的人拼死抓着浮木一般。
这感觉,何秋竟莫名的有些熟悉。
和上次姜珊珊她老爸送自己去找姜珊珊的时候开的越野车比起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道开了几圈,引擎的轰鸣终于骤然收敛,只剩下余韵在空旷的赛道上缓缓消散。
车子缓缓停下,车身的震动一点点趋于平稳,可何秋却仍然死死握着扶手,连指尖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麻,整个人像被冻住一般,浑身僵硬。
他的视线依旧涣散,眼前还残留着赛道飞速倒退的模糊光影,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发动机的嘶吼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胃里的翻江倒海丝毫没有减弱,反而因为骤然的静止,更添了几分钝重的恶心感。
腿软得像是彻底失去了知觉,瘫在座椅上,连微微挪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连带着座椅都跟着泛起细微的震动。
头盔里满是冷汗,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浸湿了衣领,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开来,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头的恐惧与眩晕。
他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从溺水的边缘挣扎回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窒息感。
身旁的苏瑾早已从容地松开方向盘,拔下钥匙,抬手摘下头盔,乌黑的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角和脖颈上,却丝毫不减她凌厉的气场。
她侧头看向身旁僵成一块木头的何秋,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带着掌控欲的笑意,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紧握扶手的手背。
见何秋没啥反应,苏瑾也不急,只是当着何秋的面重新把钥匙插回了钥匙孔。
“没玩够?那再来两圈?”
闻此,何秋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惊雷劈中,瞬间从混沌的恐惧中挣脱出来。
他再也顾不得浑身的僵硬与酸软,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去解安全带,指尖因为过度颤抖,好几次都没能对准卡扣,金属扣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刺耳。
终于解开安全带的瞬间,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生机,猛地推开车门,踉跄着扑了出去。双脚刚落地,腿软的触感便汹涌而来,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矮,直接单膝跪在了冰冷的沥青路面上。
他颤抖着抬手,胡乱地扯下头上的头盔,“哐当”一声丢在一旁,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额角。
还没等缓过一口气,胃里的不适感便彻底爆发,抬起头,何秋捂着嘴,他的双腿依旧软得发颤,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踉跄着、跌撞着,视线因为眩晕而格外模糊,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朝着更衣室的方向摸索。
刚跑过赛道与更衣室之间的空地,一个佝偻的身影突然从侧面冲了出来,正是刚从厕所出来、还捂着肚子的教练。
教练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冲过来,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拦住何秋,嘴里还含糊地喊着:“哎!慢点跑!小心摔……”
他的话还没说完,何秋便因为惯性,狠狠撞在了他的胳膊上。
这一撞,彻底冲破了何秋最后的忍耐,胃里的翻江倒海瞬间找到了出口。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松开捂嘴的手,弯腰便朝着教练的身上狂吐起来。
教练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只剩下满满的狼狈与崩溃。
随后,整个赛道上都回荡起了教练尖锐的爆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