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稍微好点了没？”
苏瑾伸手轻轻抚摸着枕在自己大腿上的何秋的脑袋，微微低着头，静静地注视着闭着眼的何秋。
“还是有点不舒服，不过已经没事了。”
何秋依旧轻轻闭着眼，抬起手，把手叠在了苏瑾的手上。
“何秋你生气了吗？”
苏瑾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度，眼底却闪过一抹慌乱。
何秋从没主动过，她甚至觉得何秋是想把她的手给移开。
“为什么要生气？”
何秋睁开眼，对上苏瑾的眼睛，目光里带上了几分疑惑。
“做这么多你讨厌的事情。”
苏瑾的声音轻轻发颤，指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像是怕下一秒就被何秋推开，眼睛不敢与何秋对视。
“怎么突然说这些，都有点不像你了。”
即使是仰视的角度，何秋还是难以从苏瑾脸上看到任何瑕疵。
她的下颌线柔和得像被月光熨过，弧度流畅又细腻，细碎的发丝垂在颊边，被窗外漏进来的阳光染成浅金，几缕贴在泛红的耳尖，衬得那片肌肤白得近乎透明，能隐约看见皮下淡青色的血管，像极好的羊脂玉上晕开的细云纹。
“那我该是什么样的？”
苏瑾轻轻咬了咬嘴唇，目光看向远处的赛车服。
“霸道，强势？都有点？嗯……我嘴笨，我挺喜欢你的，一点都不做作。”
不知道是从车上下来头晕的无话不说，还是真情流露，何秋也是想到哪说到哪了。
“喜欢吗？”
苏瑾的声音轻得像一缕风，落在空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飘忽。她缓缓低下头，目光从远处的赛车服上收回，重新落在何秋脸上，睫毛因为心底的震颤，轻轻颤动着。
“何秋，你还记得你上次对我生气的事情吗？”
苏瑾的目光垂了垂，落在他额前整齐的发旋上，声音里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对你生气吗？嗯……有吗？”
何秋不记得自己对谁生过气的，应该说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和谁置气过。
“我提醒你一下，我之前请你帮我补考补习的时候……”
“哦！”
不等苏瑾说完，何秋便记了起来，只是很快就笑出了声。
“那个是误会，先说好，我没生你的气，说是嫉妒才更好一点吧。”
何秋一面说着，一面握紧了苏瑾的手几分。
“我当时在想，你这种人啊，真的是，家境又好，长得又漂亮，脑袋也聪明，身体也健康……上天还真是不公平。我这种凡人简直快要嫉妒死了……看你面对考试那种态度，就觉得我这种人跟个笑话似的，好像很会学习似的，其实也就那样。”
何秋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又带着几分释然。
“说生气，可能也有点吧，不过说实话，更多是气自己吧。话又说回来，你要是真那么完美，跟我这种凡人也就没有交集了，我们还怎么做朋友？还怎么一块军训？一块见亲戚？一块蹦极？”
何秋说着，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底的自嘲彻底褪去，只剩下满满的庆幸与温柔。
看着何秋的表情，苏瑾的眼底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温软的石子，瞬间漾开层层叠叠的触动。
原本氤氲的慌乱与不安，此刻尽数被暖意消融，只剩下一片柔软。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刚才还紧绷的指尖，此刻缓缓舒展开来，反过来轻轻回握何秋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顺着血管一路蔓延到心底。
原本不敢直视的目光，此刻也重新交汇，瞳仁里清晰地映着他的模。
“那我以后继续这样，你可不能躲着我。”
“那肯定的。”
“不能像躲着那个柳如烟一样躲着我。”
“不是，你提她干嘛？那人有毛病。”
“我不管，你要是敢像躲着她一样躲着我，冷暴力我，我就给你抓起来，缝进沙包里，给你打成肉酱。”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玩笑话哎！好歹让我走的体面点吧？”
“你这话说的，已经开始准备躲着我了？”
“我哪敢啊？！不说这个了？那个赛车能教教我怎么开吗？”
“没问题。”
“我听说，坐车的会晕车，但是开车的不一定，我想试试。”
“行，我手把手教你。”
听见苏瑾肯定的回答，何秋努力的撑起有些泛沉的身体，向着门口的那辆红色赛车走去。
——半小时后——
“对不起，什么开车就不晕，都是骗人……呕——”
何秋蹲在赛车旁边，抱着呕吐袋，状况并没有好上多少。
“我还是太高估……呕——”
何秋断断续续的想把话说完，但是难受的眩晕感让他根本没办法完整说完一整句话。
苏瑾没说话，只是弯腰从车载箱里翻出一瓶温水，拧开后递到何秋面前。
“其实，你也不用勉强自己的。”
苏瑾轻轻拍了拍何秋的后背。
“来都来了，就当体验一下了。没有什么勉强不勉强的。”
何秋喝了一大口水，漱了漱口，最后吐在了一边的枯草地上，接着撑着膝盖重新站了起来。
“再带我再跑一圈吧，全速的那种。”
和我说着，又重新打开了副驾驶室的车门，熟练的扣上了安全带，接着扶住了右手上方的扶手。
苏瑾的手还停留在半空，刚想再劝两句，见何秋已经利落扣好安全带，脊背挺得笔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沉默两秒，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叹息，绕到驾驶座一侧坐了进去。
引擎启动的瞬间，低沉的轰鸣声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颤，何秋下意识攥紧了头顶的扶手，只是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再看向前方，而是看向了身旁的苏瑾。
就在刚刚苏瑾教自己怎么开赛车的时候，何秋才发现，这个向来话少的女孩，竟有着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一开始，何秋以为苏瑾只是想整自己才选的这个，但是渐渐地，何秋发现并非如此。
苏瑾是真的热爱这项运动，无论是赛车的构成，比赛的规则，车内的配饰，还是一些出名的车手，近期的比赛，可以说就没有苏瑾不知道的。
苏瑾是真的很想让自己也体会到这种快乐。
可惜，何秋晕车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克服的，只是为了不让苏瑾失望，何秋还是努力的提起精神。
只是这次，苏瑾没有一脚油门踩到底，反而是压慢了速度，像是开车兜风那样。
夕阳正缓缓沉向赛道尽头的地平线，金红色的光晕漫过挡风玻璃，温柔地洒在苏瑾的侧脸上，给她冷白的肌肤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柔光。
她单手轻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抬手摘下了头盔，乌黑的长发随着微风倾泻而下，发丝在光影里轻轻晃动，带着几分慵懒的弧度。
风穿过半开的车窗，拂起她耳侧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柔和的下颌，平日里略显清冷的眉眼，此刻被夕阳浸得格外温润。
她的目光稳稳落在前方延伸的赛道上，眼底没有了往日的冷意，反而盛满了细碎的笑意，像揉碎了的星光，又像漾着涟漪的湖面，清澈又明亮。
尽管只是兜风那样的车速，一圈的路还是很快就结束了。
只是赛车稳稳停好，两个人谁都没有急着下车，转而彼此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了笑容。
“下次还来吗？”
苏瑾摘下了手套，搭在了方向盘上，拄着下巴，望向了何秋。
“随叫随到。”
何秋摸摸自己怀里的头盔，丝毫没有回避苏瑾的视线，斩钉截铁的说到。
“可是某人晕车晕的厉害，那怎么办？”
苏瑾眼底盛着笑意，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调侃，指尖轻轻敲了敲方向盘，目光落在何秋依旧没完全褪去苍白的脸上。
“总有办法克服的。比起高空跳伞，我突然觉得，晕车也不算什么。而且，和你一起做这些事，就算有点难受，也觉得很开心。”
何秋真诚地说着，却眼见苏瑾别过了头。
苏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柔软得一塌糊涂，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脸颊烫的不正常。
她知道，自己陷的更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