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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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空放晴，初雪消融，世界也充满了温暖的气息。
大概是春天快来了，空气中也不再尽是刺骨的寒意。
阳光隔着玻璃窗，照进室内床头的书桌上，映衬着红木的纹理更加清晰。
何秋早早就起了床，在厨房烧了一壶开水，准备去泡上一壶热茶。水汽氤氲间，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也开始一一浮现在脑海里。
大概过了今天，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
何秋喃喃自语了一句，心情带着点复杂。
他捏起茶盒里的茶叶，茶叶蜷曲着，带着初春嫩芽特有的清润香气。
热水注入白瓷杯的瞬间，叶片便缓缓舒展，浮浮沉沉间，漾出一汪淡绿。
他捧着温热的杯壁走到窗边，抿了一口，清冽的茶香混着窗外融雪的湿润气息漫进喉咙，暖意从胃里一点点散开，却压不住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
水池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条未读消息。
他瞥了一眼，指尖悬在半空，终究没点开。
何秋又喝了一口茶，茶味渐渐淡了些，他望着远处渐渐泛青的树梢，轻轻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
披上羽绒服，穿好鞋子，围好围巾，何秋不禁回头又向着屋子里看了一眼，这才踏出房门去。
在小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目的地的名字，便靠着后座的车窗坐定。车窗外的街景缓缓向后退去，融雪后的路面还留着浅浅的水洼，阳光落进去，碎成一闪一闪的光斑。
司机师傅开着收音机，里面放着些老派的流行歌，旋律温温吞吞的，像极了此刻二月底的风。
何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兜里的手机，屏幕上那条未读消息还安安静静躺着，他没再去看，目光却飘向了远处渐渐清晰的校门轮廓。
他不需要回复那条消息，他一定会回去。
出租车一路驶到高铁站，买了票，过了安检，小憩片刻，火车便停在了那个让何秋充满回忆的故乡。
寻着记忆的路线，一路上走出车站，穿过小巷和街区，何秋很快就能远远望到独立于其他建筑中间的最为显眼的红色建筑群。
何秋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目光落在那抹熟悉的红墙上。
墙面上的漆色被经年的风吹日晒褪得有些斑驳，墙根处还积着未化透的残雪，混着泥土凝成暗褐色的冰碴。
铁门是老式的推拉款，锈迹沿着铁栅的纹路爬了满格，门楣上嵌着的校徽却依旧锃亮，金色的麦穗裹着红色的五角星，在初春的阳光里晃出细碎的光。
门旁的传达室还是那间灰扑扑的小平房，窗台上摆着几盆冻得发蔫的月季，玻璃上贴着泛黄的“出入登记”字样，恍惚间和几年前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越是靠近，何秋越是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穿着校服的身影，少女背着书包，戴着眼罩，斜靠在墙边，呼吸出阵阵热气，等待着谁。
何秋的脚步蓦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跟着滞了半拍。
那身蓝白相间的校服，洗得有些发白的衣角，还有书包上挂着的、晃悠不停的小熊挂件，都和记忆里的模样重叠得丝毫不差。
二月底的风掠过他的脸颊，带着融雪的湿意，他看见少女拢了拢围巾，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面，呼出的白气一缕缕散开，又被阳光揉碎。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少女捋了捋发丝，向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来，眼里亮亮的。
那目光落在何秋身上时，没有丝毫的讶异，也没有往日里那种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的热烈，只是轻轻弯了弯眼尾，抬手冲他挥了挥。
五指纤细，被围巾裹得只露出半截，晃悠的幅度不大，像春日里掠过枝头的风，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青涩。
“好久不见，学长。”
姜珊珊直起身，指尖轻轻拽了拽校服下摆，洗得发白的布料顺着动作微微褶皱，又很快舒展开。
她的目光在何秋脸上停留了两秒，便轻轻移开，声音温温软软的，像浸了初春的融雪。
“怎么样，学长，我是不是和当初一模一样？”
姜珊珊轻轻转了半圈，书包上的小熊挂件被离心力甩得轻轻晃动，绒绒的脑袋蹭过她的胳膊，像在附和她的话。
她转完便停下脚步，双手背在身后，脚尖轻轻点着地面，眼尾弯成浅浅的月牙，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
“衣服我一直都没扔，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暖金色，几缕碎发被风吹到额前，她微微歪头，用鼻尖轻轻蹭开，模样青涩又灵动。
“是不是一点都没变？”
她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却没像从前那样凑到他面前追问答案，只是站在原地，保持着半步的距离，目光清澈地望着他，像盛着初春未化尽的月光。
“是啊，这才毕业半年，个子没变，身材也没变，不过高中学的那点知识应该是全都还回去了。”
何秋忍不住打趣到，将一只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轻轻地盖在了姜珊珊的头顶。
“是是是，可不是都还回去了。”
姜珊珊微微眯起眼，似乎十分享受，肩膀不自觉地往他手边蹭了蹭，像只被顺毛的小猫。
阳光暖融融地裹着两人，她发顶的绒毛被晒得发亮，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点甜丝丝的味道。
“等多久了？”
何秋一面说着，一面已经把手从姜珊珊头顶拿了下来，接着抓住她的两只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不出所料，姜珊珊的手冷冰冰的，指尖还带着融雪后的湿意，像是揣了一捧刚化的春水。何秋不由得攥紧了些，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渗进去，熨帖着那片微凉。
“大概……两个小时了？”
盯着何秋握着自己的手，姜珊珊莫名觉得鼻尖一酸。
她连忙低下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泛起的湿意，连声音都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鼻音。
“高中校服这么薄，万一给你冻感冒了怎么办？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呢？也不知道去门卫里面等等。”
何秋一面说着责备的话，一面开始拉着姜珊珊的手向着学校对面的奶茶店走去。
“嘿嘿。”
姜珊珊低低地笑了一声，尾音里还缠着点没散去的鼻音，听着软乎乎的。
她被何秋拉着往前走，脚步轻轻巧巧地跟着，冰凉的手指被他攥在温暖的掌心，连带着冻得发僵的脚尖都好像暖和了些。
她偷偷抬眼瞄了瞄何秋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下颌线上，晕开一层柔和的光晕。
何秋还是那个何秋，还是她的学长。
什么都没变过，一如既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