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即便明知那只是幻影
“等等……您的意思是，网站里那些都是真的？！”
夕伊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冷静，但她的句尾语调仍在颤抖。要知道，在基金会那由上千创作者共同创作的接力小说网站之中，世界绝不像现在这样和平——上至外星人乃至神，下至丧尸病毒或是超自然生物应有尽有。在一些故事里，甚至连整个宇宙都毁灭和重启过不止一次……
“网站？你是说那个网站……哦哈哈哈——大闺女哟，你咋能把人写的瞎话当真啊？”
“那为什么您说自己是研究员？”
“因为老大爷我真就是啊——准确的说，应该是’奇术师’。但是我们可没有里面写的那样神通广大。我们连收容都做不好，别提什么’保护、控制’了！我们就是单纯的研究应用罢了！”
夕伊思考着他话里的含义——收容、保护、控制，是网站中提到的基金会宗旨，而奇术师简单来说就是基金会里对现代“魔法师”的称呼。
但夕伊仍然不太明白：“既然真的存在这样的组织，为什么你们还要做那样一个网站广而告之？虽然里面东西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也不尽然——不过真家伙可能不足百分之一。这个问题很简单：我们由于一些不可抗力不得不公开自己的存在，但是我们也不能把自己家底明明白白地透出去……就只能像这样，整一堆唬人的玩意，把完全没那么夸张、一点也不吸引眼球的真家伙掺里面呗。”
说了一大堆……其实不就是藏木于林吗。这个解释倒是十分合理，只不过——
“不可抗力是指什么？”
夕伊决定抓住机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还没脱密呢，连我也不知道啊。”老头爽朗地摇摇头。
这老头看上去咋咋呼呼不修边幅，但实际上似乎精明得很。
“所以，这个世界其实有很多’异常’吗？”
“那要看怎么定义’异常’了——连续的极小概率事件算不？实验里出了现有理论完全解释不了的结果算不？生了个找不到病因的病算不？”
但夕伊并不会被这种问题吓到：中了彩票然后走路上被雷劈，这不算异常——但是如果一个人走在路上走一步被雷劈一下就不一样了。理论解释不了的实验结果可能是新的规律……但如果它违背了已经验证的公理，那就是异常。没有办法找到病因的病可能会作为新的医疗发现，以患者的名字命名……但是如果这病让人获得了超人的能力，那也是异常。
但这些也只是夕伊“当方面认为”的。
也就是说……夕伊对她得到的结论皱起眉头：“什么算异常，居然是按你们的判断来的啊。这未免过于主观了吧？”
“大闺女真是伶俐的不得了！准确来说，是绝大部分在’正面’的人们的’主观’——我们称呼它叫，叫那啥来着——哦，’基准现实’。”
听了太多超乎想象的信息让夕伊有些头痛，伴随而来的还有肚子痛。说起来，小梦魔和弥茵还被她留在快餐店里，而夕伊还没有吃午饭。已经过去多久了？但……还有没明白的问题。夕伊忍住了拿起手机联系弥茵的欲望，再次发问：“您刚才说的’正面’，我也听人这么讲过……’魔女’也是你们收容研究的目标吗？”
“原来大闺女你接触过协会那边的人啊……”老头的表情忽然有些严肃，“没出什么意外吧？”
“倒是没有……”老头的样子让夕伊联想到了小梦魔害怕的样子，似乎“魔女”的风评并不怎么样啊。
“那就好——反正，我们可没那么大能耐管得了那群小姑娘们。但是她们跟我们的理念完全相反，可是要彻底消灭’异常’，让我同事们也头疼得很啊。”老头无奈地摇摇头。
这都管不了吗——你们这基金会也太弱了吧。夕伊险些把这不礼貌的心声脱口而出。
她谨慎地问道：“也就是说，你们是敌对关系？”
“不……我们跟小姑娘们签订了互不干涉条约。在此前提上会为彼此提供必要的技术和……劳动力。”
基金会怎么会与理念不合的组织签这样的条约？
“可她们自己难道不算’异常’吗？”夕伊感到奇怪，“难道是因为你们……呃，不想起冲突？”
夕伊差点就把打不过三个字说出来了。
“哈哈，她们自然算异常，并且是最难搞的’现实扭曲者’！可谁叫我们打不过呢！”老头倒是很爽快地说出来了，“她们愿意不干涉我们收容’异常’，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夕伊不免有些扶额。在她的印象里，基金会明明应该是武德充沛、神挡杀神的……想来也没错，让小梦魔怕成那样子的魔女，自然有她们厉害的地方。
至少，先多套些话吧：“那关于魔女，可以详细跟我讲讲吗？”
“讲不了，讲不了！”老头摆摆手，“条约里强制规定了，我们没法子暴露她们的事！”
那就没办法了。夕伊不再追问，而是打算离开。小梦跟弥茵快要等急了吧？要赶紧回去才是。
最终夕伊也没有搞明白余堇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也没等到她泡的茶……不过管她呢，至少知道她没有拿着“那东西”了。夕伊从藤椅起身，向老头告别：“那我就先告辞了——”
老头看了眼夕伊，并没有说话。刚才一直那么话痨，怎么自己走的时候就沉默了？夕伊礼貌地等待对方的回复，却等来了另一个女声——
“等等！”余堇从洋楼里跑了出来，“先，先别走！”
“余堇？你不是去泡茶了……？”夕伊观察着突然出现的少女，她局促地双手背在背后——那绝不像是能托着茶盘的姿势。
“……”她沉默地，把背在背后的手拿了出来，“夕伊，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明明不是美杜莎的眼，夕伊却仍被石化般停在了原地。
……那是一本笔记本。不，那是一本日记。不，那是一本绘本——无论那是什么，那都是夕伊永远不会忘记也不会认错的、只属于她和莉莉的“宝物”。夕伊就是追逐它来到这里的。
夕伊曾经它紧锁在抽屉深处，发誓绝不会丢掉它——
但是，在莉莉失踪的那天，它却随莉莉一起消失了。夕伊再也没能找到它，她也再没有见过莉莉。
夕伊张口想要回答余堇的问题，但没有发出声音。她的犹豫里，理性正与感性搏斗，理性告诉她那只是欺骗视觉的水银，感性却在叫嚣，哪怕只有千兆分之一的概率，也应该去确认那到底是何物。
不，千兆分之一的概率也没有。那绝对只是幻影——明明夕伊刚才自己都确信了余堇不可能拿着它的。
“余堇，把它给我……把莉莉画的作品还给我。”
——但夕伊还是这样说了。
“……”
余堇沉默地低下了头，然后举起了拿着“书”的手，松开。
夕伊还没来得及冲上去接住，“书”就已经落地了。不出所料，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厚厚的笔记本在冲击下扭曲成一团，散开，化成一滩银白色的液态物。
“对不起……我——”余堇紧咬着嘴唇，轻声道歉。
但当她抬起头来时，却发觉她道歉的对象早已经离开了。
【预告下明天双更 另外下两章高甜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