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隐隐作痛，双腿艰难地抬起又落下，踩在地面，如同砸落在软垫上的铁球，格外沉重。
隆三感觉自己的整张脸都在膨胀，眼睛被撑得隆起，周围的景色在扭曲变形。
他死死盯着身前的女生，生怕她转眼失去踪迹。那半人高的背包似乎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负担。
而身旁不断涌来疯子，扑向那包，又被轻易躲开，反成为阻碍隆三前进的阻碍。
他被张牙舞爪地手扯住，担心着不知从那只手中捅出的刀子，衣服飘在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划成布条，全身火辣辣的。
这样下去是痛苦的，刺痛腥甜的呼吸这么告诉他。
这些袭击者本来也不是冲着他而来，或许停下脚步，他们便会从自己身边略过去。
隆三这样想着的时候，听到一声惨叫。
那是男人的声音。
那突兀的声音很快隐没在更多的怒吼中。
来不及去思考，他模糊地抬头向前看去，只见那道小小而坚定的身影晃了晃，倒了下去。
而袭击者扑过去，转瞬叠起人丘。
隆三没有停下来，他如同一台撞车，冲着人群直直地顶了上去，在一片散落的哀嚎声中，终于喘了口气。
眼前的事物重新组成了秩序，具体的情境却显得滑稽可笑。
已经变得低矮的人山上涌出了血，喷泉般从缝隙间挤出，在地面形成暗红的一摊。
有人撞到隆三的肩膀，摇摇晃晃地向那血色的肉丘伸着手，脚步不停。
“喂……”隆三想叫住那人，却看见更多形色憔悴的身影，他们有些身形还很眼熟，像是在逃亡的混乱中割了自己刀子的几个。
他不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这场血腥而滑稽的仪式，使得这些疯狂的歹徒醒来，再把刀刃抵向自己。
“是那个怪物……”呆立在原地，隆三感受着鼻尖飘荡的腥气，喃喃自语。
他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只得在心中暗暗祈祷那个萍水相逢的女生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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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和辉赶来时，那狂热的混乱已经结束了有一段时间。
损友失踪数日，再加上越发动荡的环境，这令他焦急万分。
当他看清楚那道小小的身影，不禁又松了一口气。
她站在一滩鲜血里，微微侧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遮挡住半边脸庞，眼镜甩落，幽黑的眸子映着满地血迹。
"麻央，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和辉冲过去扶住少女的肩膀，关切的问道。
在和辉看来，她是因为自己的拜托才卷入这危险的事情里。
当知道少女在独自行动的时候，他就感到不好的预感，最终按耐不住溜出门，在街头巷尾，几乎漫无目的地寻找着。
和辉料想她会向社会机构寻求帮助，于是按找道路图从偏僻处奔走，撞上了行为诡异的一队人。
那些张面孔，他总感觉似曾相识。
这样按图索骥重要得到了线索，找到浸在血肉尸海中的麻央。
和辉感到很内疚。
"我没事，你看，这些血都干掉了。"麻央踩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轻敲随皮肤上的血痂，说道，"你看，我的皮肤白嫩得跟豆腐一样呢！"
和辉顺着她手指看过去，又避嫌地移开目光。
麻央是妹妹凉香的朋友，也是她们班级的委员长。
凉香刚入学的时候，和辉曾经有段时间常常出入，因为被委员长盯上，一来二去两人也相互熟悉。
空气中只有树叶沙沙的声响，遍地的狼藉述说着不久之前的激烈冲突，软肉依靠在身旁，似乎在寻求安慰。
和辉看着眼前少女有些陌生的脸庞，脑袋一时空白。
"怎么了？"麻央歪头看向他。
"没......没什么。"和辉回神。
他不能确定眼前的麻央是否存有疑点，更何况经历如此惨烈的景象，也难免失常，他只得把疑团按耐心底。
但有一件事情他不得不问。
“我们先去医院吧，其他事情之后说。”和辉表达自己的担心。
"不用那么麻烦，"麻央咧开嘴角，眼睛眯成两条细缝，皮肤衬着勾起的睫毛，她笑吟吟地说道，"你看，我还有气力说话，这些人根本没对我怎样。"
她轻轻挣脱和辉的手臂，光脚踩在地面上，转了一圈。
破烂的衣服乍露出美好的春光。
"但......"和辉皱眉，他看向地面，上方的碎肉中，露出了一截白皙修长的腿骨。
那腿骨是如此纤细而优雅，和麻央的娇小形成鲜明对比。
此时，他才觉得一阵恶心，胃袋狠狠地抽搐了几下。
"我真的没事啦，"麻央轻飘飘地走到和辉面前，揽住他的手臂，边走边继续说道，"你总是什么都自己扛着，太闷了！你不知道，种花有一句俗语吗？"
她说完，还踮起脚尖凑到和辉耳边，用很暧昧的语气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
和辉一愣，不由得有些脸红心跳。
"麻央同学还真是学识渊博。"和辉故作镇定地问道。
"真是，学长又取笑我。"麻央温柔地笑着说道，一边用食指挑开额头的一缕长发，将一撮青丝放入耳际，露出雪白的脖颈。
和辉不禁看痴了眼。
这时，他们已经离开了现场。
麻央放开搂住和辉的双臂，站在一旁看着和辉。
"以后不要这么以身犯险了。"和辉甩了甩脑中的杂念，最后责备地说道，"你怎么回去？"
麻央微微颔首，眼里闪着微光，仿佛藏着一汪泉水。
"要不学长你送我一程？"她笑着说道，声音软糯好听。
和辉的心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升腾而起，他故作平淡地说道："好啊。"
两人并排朝着前方走去。
和辉的目光在路灯下流连，却不经意间看见了麻央那张漂亮到极致的侧颜。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甚至忘记了自己正在往前行进的路上。
"学长。"麻央突然出声，声音中带着一抹玩味。
"嗯。"
"我的腿断了。"麻央指着自己的左腿说道。
"什么？！"和辉的声调拔高，他低头向下看去，"疼吗？刚才怎么不说？"
"不算太严重，只是暂时不能走路了，"麻央故作叹息，"学长，你背着我吧！"
和辉摸了摸脑袋，知道自己被学妹玩弄，心中一阵气闷。
他对自己表现得这么殷勤痴傻感到愤怒，就像以前自己看不惯的白痴情侣那样，现在风水轮流转，到了自己这里，却开始双标。
他看了会儿麻央的眼睛，转过身弯腰蹲下。
麻央爬上他的背。
"谢谢学长了！"麻央趴在他背上，脸颊贴着他的脊椎。
和辉感到自己的身躯颤抖了一下，不敢再看背上的女孩。
"我们走快一点。"和辉说道。
麻央乖巧地伏在和辉的肩膀上，闭目假寐。
和辉走得极稳，脚步踏实，不多时便将麻央送到家中。
"麻烦学长了。"麻央客气地说道。
"不客气，"和辉摇头，"你先好好休息吧。"
如果有什么事情要说，至少等到明天。
麻央微微颔首，转身走向屋里。
和辉抬起头来，看着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不见。
他的视线停留在那扇敞开的房门，眼神复杂。
......
和辉回到家，将染红的鞋子脱下，放置在玄关处的鞋柜上，然后径直上楼，推开卧室的门，他眼角瞥向隔壁，发现房门大敞。
凉香趴在床沿，身体蜷缩成一团，似乎已经陷入沉睡。
和辉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凉香。"
凉香感觉到有人叫他，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看清楚了和辉的模样。
"你回来了。"
凉香被搀扶着起身，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嘶哑。
和辉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凉香的额头，但手伸到半空，又顿住。
"凉香，你感冒了，"他说道，"别乱动，有什么事情可以叫爸妈来。"
"嗯。"
凉香的声音很虚弱，但听起来并无异样。
"我给你煮粥喝。"和辉知道妹妹要强，把她安抚上床，起身去准备。
"好，"凉香答应着，但她却没有动身子，而是用双手支撑着床铺，缓缓从床上坐起来，一只手扶着床，另一只手紧攥着拳头。
她的脸色苍白的像鬼魅，嘴唇也失了血色。
和辉转身回到厨房，打开冰箱，发现冰箱空荡荡的，里面只剩一块面包，和两片黄瓜。
"糟糕！我去买点东西！"和辉拍了拍脑袋。
他刚跑出家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回头，只见凉香踉跄着从屋内走出来。
"凉香？"和辉惊讶道。
"我没事，"凉香摇头，她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口，"我想喝水，你能帮我倒杯热水吗？"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沙哑，却并没有虚弱无力的感觉，反而像是用尽所有力量般，一字一顿地说出每个字。
"好！"和辉点点头，转身回屋。
凉香看他的快步向自己走来，视线上移，遥望着门外晦暗的建筑。
她伸出左手，用力按压自己的左胸。
"砰砰砰！"
她感受到自己胸腔中的心脏正剧烈地跳动着，似乎随时都会从胸膛中跳出，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
她用尽全身力气捂住胸口，让自己保持冷静，不再胡思乱想。
老哥半夜偷偷溜出门去，又满是血腥味的回来，肯定遇到了危险，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如果自己掌控好局面，就不会出现今晚这样的意外。
她必须赶快想办法弥补，偏偏又卧病在床。
和辉搀扶着凉香向房间走去，他们都知道，唯有找到有关彩香的线索，才能顺藤摸瓜找到成司。
^
夜色渐深，麻央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各种各样男人和她在一起的情形。
有的相拥着一起在草坪上散步、聊天，有的亲密无间地躺在一个床榻之上，有的相依相偎地在游乐园里玩耍嬉闹，也有的......
不堪入目。
她翻来覆去地想象着各种画面。
当她意识到自己居然做春梦时，吓出了一身冷汗，猛然间惊醒过来。
她的右手还紧紧握着胸口，那里还隐约能感觉到刚才那种奇妙的触碰感。
麻央坐起来，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想将脑中那些画面挥去。
她深呼吸几口气，将那些画面抛之脑后，然后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
她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中，镜子里映照出了麻央憔悴的容貌。
她的黑发凌乱地披散在脑后，眼圈泛黑，眼底还残存着一层阴霾，皮肤也变得惨白。
干裂的嘴唇抿在一起，被唾液润湿，咬下脱落的薄皮。
麻央茫然地盯着镜子中熟悉的面孔，晦暗不明，感觉就像一具尸体。
这样不行，她必须是美丽的。
血的艳红可以妆点唇瓣，白的精华抹去灰败的褶皱，那副熟悉的模样渐渐陌生，越发美好。
她看着自己的容貌，满意地笑起来，那笑容就像花朵一样绚烂。
她对着镜子摆动双臂，像在舞蹈。
"这是最美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