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啊……”
美望一脸不岔地怼在角落里，面对着一侧的书墙发呆，似乎是对这里没什么好的印象。
“彩香酱欠缺的……应该是，能够连贯阅读的能力，所以，这里是最合适的。”
寿子安慰似的在美望的肩膀上按了按，又转头向我招手。
友人吗？
我觉得这个概念有些飘渺，便不去想它，自最后排的书架中取下一本，随意地翻开一页，上面的满满的字符，眼熟而难以识别。
汉字的还是能看懂，简单的常用语也没有问题，但若纸张上满是各种假名的话，果然看不下去……
我叹了口气，将书本放回原处，按摩着隐隐作痛的眉心。
“看不下去，吧，”寿子背着手走来，把一本图画书递了过来，轻声道，“试一下这个。”
我接过书，道了声谢，回头看了眼寿子的背影，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如果我独自一人闭门造车，也一定会找到图书馆，在漫无边际地找到简单的图画书，然后即曲折烦闷又循序渐进地努力，开始一次又一次学习的尝试吧。
但有另一个人将她的经验分享给我，将本该漫长的摸索过程加速，还是十分珍贵的体验。
我想到寿子拿着图画书过来时，惴惴不安的样子，不禁勾起嘴角。
在这一点，“记录”的那个人……或许是错了。
自回忆中拔出，我沉浸在图画书中将字符与图片实物相联系，一时间有些忘我，待到眼睛酸痛，抽空去看墙上的时钟时，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对于我这个怪胎大概不算漫长，但其他小孩子或许没有这么好的耐性。
我起身把书放回远处，去找美望和寿子汇合。
视线在人群中扫过，但没见到熟悉的人影。
或许她们等得太久，自顾自地玩起了捉迷藏？
我琢磨着，一个个角落去找。
诺大的图书馆里，纵横交错的书架遮蔽了视线，高墙般构筑成另类的迷宫。
绕了一圈又一圈，图书馆的陈设几乎都印在我的脑中。
期间有无数高大的身影俯视下来，甚至几个恼人的，还挡住去路，故作亲切地拉着我问东问西，摆脱他们又费一番心力。
她们不会是先走了吧……我有些失落丧气，转念又摇头否定。
美望热情而细心，寿子谨慎而善良，她们并非不注重礼仪的顽劣，也不像是会不辞而别让朋友为其担心的孩子。
我改变思路，开始询问正在看书的人，拽一下他们的衣摆，露出柔弱的表情，用有幼童天然的糯糯声线地询问，但几条线索落空，还是一无所获。我焦急中只好找柜台前的管理员。
瘦高的年轻小哥摆弄着手机，一身制服穿出了放诞不羁的感觉。
他听到动静，瞥了我一眼，摄像头移了过来。
我皱起眉头，问起两个孩子的行踪。
管理员视线带着侵略性，只是嘿嘿的笑。
我见得不到有用的消息，气恼地转身离开。
太阳已经西斜，我不免有着焦急，又不清楚她们的去向，一边想着干脆放弃回家，一边又担心两个孩子出现什么意外。
结果在诺大的图书馆里徘徊着，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原地。
查阅资料的人已经渐渐离开，仅剩几个书虫还死赖在座位上啃着厚实的书本。
那两个孩子应该不会去看这种书吧……我盯着那堆成小山的大部头，大脑昏沉沉的，抿了抿干涸的嘴唇，觉得自己在做些徒劳的无用功。
我来到儿童图书的区域，这应该是她们最后停留的地方，同时也是我之前看书的地方。如果她们要离开这边，至少会跟我打声招呼。
所以她们很可能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是有被卷入意外事件或是被他人强迫的可能性存在。
这样想着，一阵压力坠在肩膀上，脑袋她们最后呆的地方还是能够猜一下的。
我该怎么做？我能够处理好这件事吗？嗡嗡作响，把刚刚理顺的思路吹得七零八落。
在我有些六神无主的时候，隐约间听见了“咔咔”的声响。
像是齿轮间相互摩擦的声音，带着固定的频率回荡在耳边，仿若在倾述些不为人知的往事，又如同催眠师手中的怀表使灵魂深陷其中。
图书馆里会有这样的机械吗？
而且这难以形容的声音从感觉上来说又有些熟悉。
我疑惑着，伏在墙面上想要细听，那声音却又戛然而止，好像出问题的是我自己的耳朵一样。
空荡荡的书架间，我颓然立着，心中摇摆不定。
突然间，眼角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存在感十足地立在那里。
我从心思中抽脱出来，连忙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喂，小鬼，你父母呢？”
那是个圆滚滚的图书管理员。
因为之前询问的干瘦讨厌鬼不同，我暗自警惕，半个身体贴靠在书柜上，保证有不测能随时绕柱逃走。
胖管理员同样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言语间又透着些急躁，说是已经到了闭馆的时间，二话不说就赶苍蝇似的将我赶了出来。
“或许她们已经回去了吧。”我在图书馆外看人流渐渐停滞，也没见到两个小小的身影，不禁安慰自己道。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或是母亲找保子开了个小会，家里的气氛也有所缓和。
两个女人也一直不停地聊着些无营养的话题，一个男人以酒为伴。
我念着图书馆里的事情，吃完那些许的饭食便又回了房间，早早做完功课休息，希望明早能找那两人抱怨一番。
期间，我不时望向窗外，但那个诡异的视线却再未感觉到。
虽说是休息，但对我来说充其量不过是在床褥中享受其柔软触感的过程罢了，一旦坠入梦境，就再没什么可以放松休息的了。
或许比起现实中，面对这可怕梦境的我反而更有觉悟。
温热的液体飞溅到脸上，化作如纹身般的赤红图样，然后又在下一瞬泯灭。
我静静伫立在这片血肉之上，无悲无喜，视线扫过之处，凄厉的悲鸣惨叫此起彼伏，早已不复往日的悠然动听之感。
不能同情，不能留手，不能懈怠。
对方是不死的怪物，更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虽然不知为何我能在这个梦境中暂时压制住其无穷无尽的生长，但也仅是是止步于此。
视野之下，无数的肉芽疯狂地攒动着，不时传出如怨如诉的女声，若是闭上眼睛，不论是谁都会被那惹人怜爱的声音吸引而投入其中吧。
就像是专门针对人这一物种本身的BUG而成形的病毒一样，使其情感暴走，最后将整个人都毁掉。
我漠然地对眼前如海般的异物作着评价，突然联想到了白天图书馆的怪声。
虽然程度不同，但会蛊惑人心的本质是一样的。
睁开双眼，我下了床，自床旁橱柜上抽出纸巾，覆盖在白嫩的手心上，那里被指甲刺破的皮肤渗出血珠，将白纸染出朵朵艳红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