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就说要带防虫喷剂了”
哀怨的语气诉说着不满,猫人斥候哭丧着脸,爪子不停上下抓挠。
仔细看下去,背部、脖子、手臂,全身上下遍布被蚊虫叮咬的红肿包。
遮天蔽日的树冠没有彻底隔绝阳光,从叶子缝隙投下斑驳光线让可见度维持在十米之内。
“谁知道那个山完全是垂直的啊,本来翻过去就行的,没办法才绕路走丛林”
四周生长着二十米往上的高大树木,马库斯一行人在杂木落叶间行进,地势时高时低,还有走几步就会缠脚,不得不用刀劈开的灌木丛,队伍前进的可以说是十分艰难。
“你还喝啊,真不要命了”
“我就说不能带他,你偏不信,这人完全是个疯子”
毫无疑问,言语指的是哈尔。
从冒险者公会出发已经两天了,他们爬陡山过草地,渡过数条河流,总算快到目的地。
谁知道最后一座山从地图上看没什么奇怪的,结果到了才发现这座山是罕见的九十度垂直峭壁,除了绕路没有其他办法可选。
“哈尔,小心点,地图上看这片森林的危险等级很高,打起精神”
“唔欸,没酒了”
瓶口朝下用力甩了甩,酒水一滴都流不出来,下意识伸手探进背包扫抓一把,什么也没捞到。
背包里空空如也,手上的就是最后一瓶了。
“终于喝完了啊”
术士小姐吐槽道。
数天前——
在得知任务的报酬后,哈尔痛快的答应了远行的请求。以装备欠缺为借口当即和马库斯借了一笔钱,说是补偿装备。
马库斯虽然将信将疑,最后还是本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想法,借了一半的钱给哈尔。
准备出发那天,清晨寒风中,哈尔背了个显眼的大皮包,小跑着与众人汇合,听着里面瓶子碰撞的声音,马库斯想死的心都有了。
“疯子,你要是被怪物黏住,我是不会管你的”
重情重义的重战士语气认真,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压抑的气氛快让人喘不过气,所有人的心情都差到极点,谁也不知道这座山的面积有多大,究竟要绕多远的路,花多长的时间。
沉长而难忍。
是时候开口给大家打气了,这么想着,队长马库斯尽可能用自己最开朗的嗓音大声说道
“已经是最后一段路了,再鼓把劲,回去我请大伙吃百仙桌”
诡异的感觉。
哈尔打了个酒嗝,凭直觉扫视周围。
无法描述的诡异,但可以肯定,有人在暗处盯着这边。
“嗯~好困”
伸了个满足的懒腰,哈尔希洛漫不经心道
“百仙桌请几个人呀”
“就请你们”
“那儿水果还不错,我喜欢葡萄,跟我念,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吃葡葡葡葡葡葡葡”
绕口令口吃很正常,但马库斯语气没有一点波动,连续卡在“葡”字就像cpu烧掉的机器人,与此同时他的脖子惊人的歪成九十度,耳朵贴着肩膀,马库斯整个人开始不断抽搐。
果然啊。
哈尔大力抽腿踢碎一块石头,碎石迅猛的射往一个方向。
其他人还在担心马库斯,没有发现左后方被碎石扎中,从隐身状态缓慢显形的怪物。
果然。
“你的控制也太烂了,变成了不死者太久,连普通的绕口令都不会了?”
“嘻嘻嘻”
黑色兜帽下裸露的半张脸腐烂生蛆,眼骨窝中没有眼球,取而代之的是一点蓝色鬼火。
精神系的不死者,看起来已经死很久了,资历不浅。
“那是什么!”
尽管慢了点,其他人也发现了这边的异样,重战士扬起盾牌第一时间顶到最前面,斥候利落的掏出短刀弓箭,熟练的摸出腰间箭袋里的箭矢搭上射击。
不死族不躲不避,箭矢深深插入它腰腹部。
“中了!”
斥候曲臂握拳一挥,标准的庆祝姿势。
“是不死族,圣洁魔法抗性极低,物理抗性极高,普通的攻击是无效的,必须把他碾成碎片”
似乎是为了验证哈尔的情报无误,黑色兜帽的不死族无视插在身上的箭矢,一面扬起宛如干尸的右手,一面低声咏唱着什么。
没有时间多言,术士小姐判断形势,果断的用法杖指向不死族,高声咏唱。
“马哈马古雅巴托巴,禁魔!”
法杖顶端闪了一瞬,代表朴实无华的禁魔魔法顺利发动了,禁魔的魔法位阶不高,却可以有效打断大部分魔法,是最实用的招数之一。
“怎么这样”
不死族的咏唱只是停顿了一下,依然施法完成了,因为施法者冠冕堂皇的站着不动太过可疑,重战士为了防备陷阱只能缓速靠近。
本该探路的斥候非常厌恶不死族,只能1离得远远的射箭干扰。
四周一片寂静,突然,不死族的背后高高跃起一道身影, 白色剑芒从上而下劈落,将不死者的身体一分为二。
看清面孔,原来是哈尔。
动手的人是哈尔,站在重战士身后的也是哈尔。
场上一共两个哈尔,重战士一脸懵逼的前后张望着。
“还以为是比较难缠的不死者,没想到连这么简单的幻影都看不出来”
甩掉剑身上沾的黑色血液,哈尔右手拇指敲了敲食指的戒指,重战士身后的哈尔随之消失。
“你们没事...”
话音未落,噩梦般的事情发生了
术士小姐的背后被开了一道巨大口子,血液一瞬间喷洒而出。
“欸?”
伤势使术士小姐不得不瘫倒在地上,她不敢相信的扭过头
“马...库斯?”
呜哇,这不是超级大反派才会用的那招吗。
“嘻嘻嘻”
马库斯发出令人恶心的笑声,声色和之前那个不死者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那时的没能打断的魔法就是这个吗。
所以我才讨厌不死者啊。
双手反握住剑柄,剑尖垂直朝下,瞄准了术士小姐白皙的脖颈,马库斯,不,应该说是不死者,打算彻底杀死术士小姐
“马库斯!”
丢开盾牌,重战士连忙回救。
“不要,马库斯”
斥候的弓箭对准马库斯。
太慢了,而且我说过了,弓箭是没有用的。
已经马库斯已经。
锋利的箭矢破开空气,咻的射进马库斯侧腰。
是不死者了。
“嘻嘻嘻”
插在腰间的箭不影响行动,刺耳的笑声残忍的戏谑众人。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白晃晃的利刃眼看就要划开女人的喉咙。
“叮!”
钢铁互撞的声音,不知从哪掷出的飞刀击中马库斯落下的利刃,推力使得下戳的地方发生偏移,擦着脖子一毫米刺进旁边的泥土里。
电光火石之间,空气突然扭曲。
哈尔于马库斯身前现形,斩杀不死者愣在原地的哈尔随之消逝。
梅开二度了,蠢货。
用着白胡子的蓄力姿势欺身而近,一剑抽得马库斯连连倒退数步。
为什么不是斩杀呢?
哈尔用的是剑身,也就是剑的侧面,宽的那一面去拍击。
马库斯没有消停,稳住身形后立马开始咏唱。
是之前不死者的魔法,效果是精神入侵他人身体。
一旦魔法咏唱完成,事情的复杂程度会加剧。
“马库斯,听的到吗,马库斯!”
赶到的重战士想要摇晃马库斯的双肩,可手还没碰到肩膀,就被马库斯以十分恶心的动作扭躲开。
不仅如此,他还在不断退后拉开距离。
哈尔怎么会让他如意?大步跟上,剑身化作白芒连斩数剑,全被马库斯扭开。
嘀嘀咕咕的咏唱根本没被干扰到,抓住咏唱完成前最后一点时间,哈尔大声咆哮道
“马库斯!我知道你还在那里!马库斯!阻止他!”
感人的场面没有出现,类似菜月昴反抗佩提乌其斯,捂着头痛苦抽搐,反复道“我是菜月昴”“该死的小鬼,给我安静”这样反复争夺身体控制权的事,并没有发生。
马库斯只是一直的嘀咕咏唱,眼看魔法就要完成。
所谓冒险,决定生死的时刻往往只有一瞬间。
做与不做。
全灭与牺牲的取舍。
“白刃剑舞”
五道剑芒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覆盖可以闪躲的所有空间。
马库斯的头颅高高飞起,动脉爆出的血溅到哈尔的脸上,身体也被斩分成七块血肉。
铁剑上的血无声滴落,这把铁剑,是马库斯在公会内赠与他的。
白金色短发的少年,开朗的表情还历历在目。
这也是哈尔第二次杀人。
“我总有一天会受到惩罚吧”
一记大力的右摆拳从身后袭来,哈尔被十足的力道打的横飞出去。
出拳的是一同追击马库斯,一直跟在身后的重战士。
“你,你干了些什么!”
凶狠的眼神像是要活剐了哈尔。
恰好斥候也扶着刚刚包扎好的术士小姐赶了过来。
术士小姐指着地上被斩得四分五裂的躯体,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同样说不出话的斥候面色阴沉,居高临下的审视哈尔。
“是你做的吧”
结实吃了重战士全力一拳,咽喉深处发甜,猩红的血液溢出嘴角。
从地上爬起,哈尔无表情的把铁剑收回剑鞘。
谁知道,像是受激的野兽一样,斥候爆发出怒吼,手上搭箭的弓指向哈尔。
“为什么杀了马库斯”
铁箭箭头在斑驳光照下泛着寒芒。
那是凝聚成实质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