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拆你家祖师堂,劳烦通报一声,免得失了礼数”
听得眼前少女这么一番话语,守在山门处的几位弟子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眼前这人莫不是脑门缺了根弦?
都闹到要拆祖师堂的境地了,难不成还有回旋的余地,还要讲那礼数岂不是画蛇添足?
“道友且慢,这其中多半是有什么误会,我通玄派与贵派何时有过冲突了?莫不是旁人从中挑拨?”
看那样子,通玄派似是恰好在祖师堂议事,倒是被扶瑶给撞上了,一下子大大小小的长老供奉全都冒了出来,领头那位宫装妇人估摸着就是通玄派掌门了。
“就算有些许小过节,还请道友上山详谈,贫道赔个不是又如何?大可不必刀兵相见”
“先问剑,再讲理”
虽然尚未询问对方姓甚名谁,可扶瑶也不打算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管你叫什么,总之今儿个我扶瑶就是一人问剑一派,问了再说,到时候若是还站得起身来,那便再与你讲道理好了。
山巅上那妇人望着山脚下悬空而立的剑修少女,只觉得头大如斗,一张算不上惊艳但也绝不算得难看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御剑而行,想来少说也是那破云境修士了,若只是如此,倒也不至于惹得她心生忌惮,破云境嘛,谁还不是了?
况且此地乃通玄派祖山,山上高手如云,又有那护山大阵加持,真要打起来,山下那丫头片子倒是要忧心能否撑过一炷香的功夫。
可她是剑修啊,修道路子千千万,修道之人也千差万别,为数不多的一条共识便是“剑修见人高一等”。
出手快,杀力大,这便足以让剑修睥睨同境修士了,因此一位六境破云剑修,是要当成那七境修士来看待的,这可就横生变数了。
这还不打紧,要命的是能教出这么一个破云剑修的人,又是何等境界?!
一想到这个,宗主云冉便眼皮直跳。
她奶奶的,不过是瞧见飞仙台那位小郎君模样俊俏可人,可谁曾想偏偏碰到了这等扮猪吃老虎的宗门?
“云冉在此先道个歉,道友你看......”
“道歉与否,在你,问剑与否,在我”
扶瑶也不愿过多言语,落地背剑登山,一路健步如飞,通玄派一众弟子无人敢拦。
少女平生最烦那些个道理对错,最腻那江湖老油条的话术,若是师尊念叨倒也只能乖乖受着,你算老几?
实际上,扶瑶如此干脆利落,倒也是怕自个气头一过便怂了,到底是个刚满十八岁的丫头,问剑一派这种事情可并非过家家,换做平常时少女已经双腿打颤了。
“既然道友执意要问剑,那我通玄派也只能接下,可别怪以多欺少了”
云冉冷哼一声,事到如今这场突如其来的问剑不接也得接了,不然还能真的任由这丫头片子拆了祖师堂?那通玄派往后在这十数国境内如何自处?
周遭的众位长老虽然也一头雾水,但有人要拆祖师堂,总不能不拦着,一个个也都运转气机,锁定了那位如星火之势登山的粗麻衣少女。
各路仙家术法如同春雨一般砸来,一时间阵仗之大,周遭数座城池都是刮起了狂风,饶是凡夫俗子也能察觉到这边的剑拔弩张。
“元济,通玄派祖山那头有大事发生,速去查明真相!”
十方城中一家书院内,一位老人匆匆忙忙推开一间客房门,将其中酣睡的汉子从被窝中拖出,三两拳散去了睡意,便招呼着后者朝那城外赶去。
“掌柜你咋呼啥啊?那通玄派能有个锤子的大事发生,难不成还有那过江龙踢山门?你睡蒙了还是我睡蒙了?”
被唤作元济的汉子伸了个懒腰,倒是半点不在意,这狗日的掌柜多半是看不惯他睡得香甜,随便寻个理由支使他到城外吹冷风哩。
“你小子嘴巴抹猪油了,还真猜对了”
“啊?”
“啊个锤子,还不快去?!误了第一时间出报,我拿你是问!”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不止十方城,周遭十数县城范围内消息灵通者都渐次收到了消息,说是有那隐世剑仙问剑通玄派,各路修士平民蜂拥而至。
通玄派祖山
扶瑶硬扛了一波仙家术法,骤然想起一个事实,她这个破云境倒是货真价实的,可她却并无半点实战经验可谈,只略通些粗浅剑招,便如三岁小儿暴得神力,空有一身力却不知如何施展。
不得不承认,今夜这场问剑,到底是有些鲁莽了。
可若是让少女再选一次,大概也还是会出剑。
剑修嘛,最讲究那剑心通明,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否则违背了本心反倒容易滋生心魔。
“这丫头,一身破云境的气息倒是不曾作假,可这拙劣的剑术反倒不合理,莫非是在藏拙?”
云冉皱着眉头望向那被术法挡住去势的粗麻衣少女,冷笑一声。
“也罢,要藏就藏到黄土里去好了”
刹那间,一座金色法阵便自祖师堂而起,绵延四方,将整座祖山都囊括其中,成了个金光熠熠的大圆球,外头的修士便再也瞧不见其中景象。
圆球内壁上,一幅幅凶兽画像显露而出,各式啸叫声回荡在山谷中,令人毛骨悚然,扶瑶能感受到体内的灵气也被压制了几分,周遭升腾的剑气更是如临大敌。
今日怕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了。
可在电光火石之间,又有一份异象横生,竟是一抹剑光从天而落,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切开了这通玄派的护山大阵,一路从山脚劈到山巅,硬生生将整座祖山竖着分成了两半。
维持大阵的众位长老更是犹如被抽干了神魂一般,如同烂泥似的瘫倒在地。
“哇!”
山脚下看热闹的这群修士个个都瞪大了眼,望着这份不可思议的剑仙神通倒吸凉气。
“拜见剑仙!”
也不知是谁带头鞠身一拜,众人都有样学样起来,合起来的声浪震得整座祖山都在颤抖,也让通玄派人人心尖发颤。
那跌了一境却保全了性命的云冉眼神中犹有惊恐之色,此刻竟然连看一眼那粗麻布少女的勇气都是没有。
方才那一剑哪里是什么破云境小剑仙力所能及的,分明就是真正的剑仙手笔,这粗麻布少女背后定然还跟了个护道人!
“既然无人拦我,那么多有得罪”
扶瑶拾阶而上,终于是到了那通玄派祖师堂门前。
虽说她也并不清楚方才那一剑究竟从何而来,但眼下的结果是她赢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赢了这场问剑。
一人问剑一派,这一派还是此方地域的道门魁首,这可了不得。
少女从背后抽出剑来,在地上拖出一条浅浅的印痕,控制着自身灵气灌入长剑之中。
以我飞升台祖师堂传剑,拆你通玄派祖师堂,应当不算是欺负人?
没了护山大阵,再恢弘的祖师堂也不过三两剑便轰然崩解。
一剑不够,那便再递一剑,反正拆家这等事,我扶瑶是不嫌累的。
不过到底是初出江湖的小雏鸟,一个不留神便坏了一样规矩。
寻常仙家恩怨,即便拆了对方祖师堂,顶多也只能搅烂对方的祖师画像,道祖老爷的画像可是动不得的,否则往后的修道路,则多不顺矣。
讲道理,这件事其实也怪不着扶瑶,拆人祖师堂这事实在是头一遭,不懂规矩再正常不过了。
不打紧,道祖老爷大人有大量,料想也不会与我一个小辈计较,下次再拆人祖师堂时留个心眼好了?
天幕之上
一位在河边闭目垂钓的道童蓦然睁眼,脸上带了些许怒容,可再掐指一算,却又似笑非笑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那这笔账便算到那臭练剑的婆娘头上好了,犯不着与小辈计较”
后辈闯祸,祖师赔礼,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