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眠……”
“是谁在叫我的名字?”
“劫影……”
“我是在做梦吗？”
呼唤声越来越微弱，心跳声却越来越近。
在昏沉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真奇怪，你们不会感到难过么？”
……
“Walking alone，Nowhere to go，Can't see the lights……”
“啪！”
身体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顾眠随手关掉闹钟起床。
“啊，今天要考试来着。”
初晨的微光透过玻璃，黑屏的手机上反射出一双空洞夹杂血丝的眼。
他点开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6点整。
一个十多年来未曾改变的数字。
“好像有哪里不对。”
穿好外衣，顾眠正准备打开门的手停在空中。
一些不易觉察腥红的液体从门外延伸进来。
意识到问题，顾眠轻轻推开门缝，扭头的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
只见一具尸体靠在离卧室很近的墙面，黑色的长发垂落，一把刀扎入她的心脏，在地面形成了凝固的血泊。
“唐鹭？！”
无比熟悉的人死在眼前，为了确认是不是她，顾眠压下恐惧近距离观察。
很快另一种情绪代替了惊疑。
那是一种顾眠很久没有体验过的感觉——愤怒
唐鹭是顾眠记事以来一直熟识的朋友，作为一个孤儿，对方在他失忆后帮了不少忙，让一个本来没有任何希望的人活到现在，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唐鹭一家的陪伴，他早就死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顾眠避开尸体，在家里没有发现第三人的痕迹，大门也没有被破坏。因为是一个人住的，房内面积非常小，有什么响动他都能听见。
尸体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顾眠没有迟疑，直接选择报警。
“你好，这里是东郊市派出所。”
这样的话顾眠曾听过好几遍。
“我发现了一个死者，地点在……”
挂断电话，顾眠回到卧室关上门。
事情发生太突然，他需要冷静一下。
“唐鹭虽然来过我家，但我并没有给过她钥匙。”
这是最明显的矛盾，唐鹭的死反而可以解释。
在这个世界是没有夜晚的，或者说，大部分人都没有关于夜晚的记忆，因为政府从很久以前就下发了相关规定，在6点到18点之外的时间只能入睡，为此还专门研究出一种在规定时间入睡并醒来的药物。一开始有人因为作息导致的社会混乱而不满，但随后这种声音就消失了，没有按规定入睡的人全都死于自杀。
顾眠猜测唐鹭是忘记服药，没有即时入睡。
不过，还是没法解释尸体出现在这里，唐鹭昨天可没来过。
“和我昨天做的梦有关？”
顾眠隐隐觉得这个世界真正的秘密开始浮现，正如他那失去的六年记忆。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询问声。
“请问是报案人吗？”
顾眠一开门，就迅速冲进几个警察。
“尸体在那里。”
顾眠发现门外站着两个没有穿警服的人，年龄三十左右，一个大夏天还披着棉衣，身材微胖，另一个脸上留有疤痕，正在说些什么，但顾眠听不清。
“你好，你可以叫我杜警官，你认识死者吗？”
见顾眠走过来，那个有疤痕的男人开口。
“嗯，她是我的同学。”
顾眠的语气平静得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双方交流不久，但他们的效率极快，显然已经处理过类似的事情。
整理了一遍现场，警察们回到门口。
“等尸检结果出来看药物残留，你的朋友可能是自杀。”
“等等，你们是东郊新上任的警察吗？”顾眠提出自己的疑问。
“没错，我们是从其他地方抽调过来的。”
杜警官说着便离开了，没有给顾眠继续提问的机会。
“总感觉他们有问题。”
顾眠有些后悔刚才没有犹豫就开门了。
尸体所在的位置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不像是在整理现场，更像凶手在抹灭犯罪痕迹。
……
“吴文泽，那个人不正常。”
行驶的警车内，杜风看了眼后视镜说道。
裹紧绵衣，吴文泽拿出一个旧手机，屏幕上的血迹一闪而过，凝结成一行文字:我们在来之前就已经被告知对方是无关之人，你是在怀疑组织的调查结果？
“就算是无关之人，能抵挡我记忆侵蚀的也一定不是正常人。”杜风踩下刹车。
“他和唐鹭是同学，不正常也正常，呵，那个学校就没几个正常人，怎么，你想提前收他？”吴文泽的手机播音器发出诡异的声音。
“算了，不过还是派小方去监视一下。”
杜风打开车的后备箱，俩人抬起尸袋走向事先定好的位置。
而那几位警员像是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一脸困惑地坐在车中，监控室内，屏幕被血迹冲刷，一些影像被强制删除。
暗巷里，一位老人戴着口罩，身上散发出极为冰冷的气息，提着装尸体的尸袋消失在深处。
注视着老人离去，杜风忍不住开口:“一手培养的徒弟被杀，李老肯定生气了吧。“
“你还是太小瞧李晖的心性了，当初死在他手里的实验品可不少。”
吴文泽刚“说完”，杜风就猛地回过头，“你疯了，这是可以说的？”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嘛，况且你没发现么，今天我们的能力都可以对现实造成直接影响了，说明昼夜之间的平衡已经被打破，如果不出意外……”
吴文泽的播音器传出杂音，停顿了片刻，“又要死不少人了。”
杜风闻言陷入沉默，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方昭，你现在在哪个学校。”
电话那头传出戏谑的声音:“大忙人还关心我日常生活？我又不是你儿子。”
“听着。”杜风语气严肃。
“这次可不是小事，我要你回到新川中学监视一位叫顾眠的学生，我接下来会把他的资料发给你，并安排你和他同班，对你而言应该并不困难。”
杜风的话锋一转。
“不过你要小心，最近我们的能力得到恢复，说明这个世界已经发生异变了，而新川中学的背景你也知道，肯定会出现一大批新的能力者。”
电话那头传来回复:“监视学弟，这不太好吧？”
“我知道你不想听人指挥，那我再告诉你一些原因，唐鹭死在他家，虽然组织上提前撇清他的嫌疑，但我总觉得他就算不是凶手，也和凶手有关。”
“你以为你是侦探？算了，反正高晴也给我指派了新川中学实习任务，这次去就当是故地重游，老地方见。”
挂断电话，杜风看向吴文泽:“你先回总部汇报情况，我去见一见方昭。”
……
“你上午在哪里，怎么没来上学。”
匆匆吃完饭顾眠刚到教室，就听见班主任吴元的质问。
他直接把事情经过阐述了一遍，吴元听到后愕然，让顾眠自己回座位后就跑去了办公室。
回到座位，顾眠发现桌上有一张空白的试卷。
“吴老师让你在晚自习补考，我负责监督。”
同桌的声音十分微小，整个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林川……看来吴老师还是信任我的。”
这家伙晚自习绝对会睡觉，顾眠在心里吐槽道。
晚自习的时间是4点到5点，顾眠在印象中却觉得这个时间段有问题，最近他的潜意识里总会出现一些陌生的记忆。
除去吃饭，整个下午的时间就在课堂中度过，转眼就到了晚自习。
“果然。”
顾眠扭过头，林川早就趴在桌上不动了。
提笔书写试卷，做到一半顾眠突然发觉不对劲，晚自习不可能这么安静。抬头就看见正中央的电风扇上挂着一具正在滴血的尸体摇摇欲坠。
怎么会出现在学校？顾眠联想到唐鹭的尸体。
周围的目光毫无疑问都汇聚在尸体上，有人兴奋，有人害怕，但所有人都奇怪地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不知何时有人在黑板用红笔写下了一句醒目的话。
“这具怨念会攻击所有发出声音的人。”
众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僵持许久。
直到林川醒来一开口:“顾眠你试卷写完了吗？”
众人的目光顿时全转移到林川身上。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林川刚说完就愣住了，他这时才看见黑板上的字。
尸体瞬间发生异变，扭曲着从风扇上伸长脖颈，畸形的脸迅速贴向林川。
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震惊之余，顾眠想起去年有个学姐跳楼的事件，那张脸虽然裂得不成人形，但他从这具尸体的脸上看出了相似点。
就在怨念快要咬到林川时，它的脖颈被凭空斩断，接着一双无形的手像揉废纸一样将怨念揉成一团，并逐渐向中间挤压碾碎，怨念就这样被抹去，黑板上的红字也消失不见。
片刻后，前门被推开，吴元带进来一位陌生的青年，他的穿着是新川中学统一的黑白校服，看上去是同一届的学生。
那个青年来到黑板前，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新同学们，扬起脸露出一个标准化的笑容。
“大家好，我是一位转校生，我叫……方昭。”
此时众人还未从刚才的异常中回过神，林川甚至还在桌上装睡，不过他那吓出的一身汗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仍然不可掩盖。
后知后觉，教室里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
这些新同学好像不怎么欢迎我啊，方昭心想，好歹我也算救了你们一命。
推了推眼镜，方昭直接选了教室里最靠后的座位，那个座位正是因为有人跳过楼才没有人坐的。
吴元在讲台说了几句要照顾新同学的话，离开后放学铃就响了。
这下教室是前所未有的热闹，众人都在讨论刚才发生的事情，有人去询问方昭出手的人是不是他之类的，得到的回答自然是否认。还有人想告诉老师，不过现在吴元已经回去了，和其他班交流也会被以为是在开玩笑。
“林川，你没事吧？”顾眠问道。
“没事，在梦里见多了，吓不到我。”
见林川没有什么阴影，顾眠也独自踏上了归家的路。
“不习惯啊，一个人……”
路边传来几声蝉鸣，顾眠走着走着眼眶就有些湿润，悲伤的情绪压过了所有。
直到服药入睡前，他都没有停止过流泪。
回忆是糖果，在今天开始是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