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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雨霧良酒 更新时间:2023/3/4 14:49:36 字数:2514

淅沥的细雨飘然而下,打湿了水泥马路,使得它在视觉效果上变得很泥泞。乡间的双行马路不存在人行步道,仅有黑灰色的路面和正中央明亮但单调的双黄线组成。

露娜缇于是走在左道的边缘,踩踏着被风刮上路边的土石。

冰凉的雨丝飘在面颊和额头,反而显得脸上烫。落在眼睑上的凉意使她意识到今天出门急了,眼镜都没戴。不过没戴也没什么大影响,顶多是整个人看着更显年轻了,高达34的实际年龄说出去更没人信了。也是,正是因为没什么大影响才会忘记。

没什么大影响才会忘记。

露娜缇气得对路边的垃圾桶飞起就是一脚。金属和空腔共振,“嗵——”的一声拉出了波澜壮阔的余韵。

这把正在后面紧赶慢赶的格蕾茵吓了一跳。

雨势在增大,两人趁着刘海还没变成落汤鸡状之前,就近钻入了公共垃圾桶配备的公交车站。

——是公交车站配备了垃圾桶。不过在露娜缇眼里并没有那么大差别,也就是堆满废旧物什的垃圾桶和堆满废物人类的垃圾桶的不同。

小跑快走了好一段路程的格蕾茵坐在了车站的长椅上,随后立刻发现自己的脑袋被从车站屋檐上滴下来的水珠击中了。她不得不把屁股往前挪了挪。

露娜缇仍旧背对着她,令她无法观察雇主此刻的神色,而只能看见在沾染了水红色污渍的白色大褂之上略有些参差不齐的嫩粉色短发,被雨水打湿了之后黏连成一缕缕的样子。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她似乎就在刚才拒绝了一个暴政型家庭的固有价值导向。嗯,虽然【修道院】【降圣者】,以及那个叫“绮诗”的神秘人……这一切都与现实和科学仿佛毫无关联。那只兔子突然变成血腥肉块的过程,哪怕当面观察也注意不到端倪,的确不像是吓唬人的把戏。格蕾茵用温柔的眼神轻触露娜缇的后背,并意识到那实际上显得十分单薄的后背正背对着属于她的泥潭。不是每个人都出生在泥潭里,更何况是像【修道院】那么深的泥潭。按照那群自称【降圣者】的怪人的说法——格蕾茵努力处理着脑中超出常理的信息。露娜缇的泥潭似乎不仅溶在她的血液之中,甚至以奇特的形势在她的体表得以呈现。

回想起那些状若热血少年漫画的夸张冷兵器械斗和那只可怜的兔子,格蕾茵只觉得自己十年的生物白学了。

此时的露娜缇的确在因幼时崇拜到了今天的那位医生实际上是自己极度不负责任还脑子有坑的亲妈一事感到懊恼,同时逐渐开始消化这副比寻常人类略强了一点的身体大概率其实是绮诗用和对那只兔子的类似手段制造的这件事。实际上,她顶多是对绮诗的道德品质感到越发的鄙夷了——考虑到先前布朗蒂和玛琪娜莫名其妙的来访方式,原本她对绮诗的道德品质就感到些许的怀疑,因而如今发现她是个窝囊到连自己的亲女儿都不敢光明正大去见的缩头乌龟,其实也没真惊讶到无法接受的地步,只是可惜了原本脑中的偶像形象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只是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不得不去思考。露娜缇凝视着在眼底横向铺开的公路和公路对面无垠的田野,轻轻叹了口气。

我俩该怎么回家啊……

虽说剑上的固形秽物可以甩去,但衣服上还沾了货真价实的血水。长相如此夸张的武器倒是有被当成cos道具的希望,但这俩玩意儿再怎么说也是开刃的,砍过活物的痕迹和气味不经过正式的擦洗也很难彻底去除。像现在这样上巴士的话,司机会报警的吧……

就算天不怕地不怕,【修道院】大殿上逮着绮诗就砍,果然惹上警察这种事还是尽最大努力避免一下比较好。露娜缇在心里暗暗思忖着。积雨的屋檐滴下水珠,落在马路边缘特有的连绵水坑里。

一道身影落在水坑中,聚积在水泥地上的脏水映出了幼俊但阴沉的脸庞。红棕色搭配的精致裙摆在淅淅沥沥的苦雨中一如既往地随着她的步履摇晃,只是沾了雨迹。坠落的雨珠或是在绒布上瞬间被吸收,只留下一个颜色较深的点状水渍;或是在冰丝上滚开,留下形迹狰狞的污渍;或是卡在渔网上,随着脚步带来的震动溃散跌落。正红色亮皮的小皮鞋踏在水坑中,溅起的泥水扑上白袜,原本精巧可爱的蕾丝边白丝小腿袜登时间变得脏兮兮的。这样一套用了十来种不同材料的精美洋服套装,放在平时想必值得布朗蒂十足的珍惜,但此刻她仿佛毫不在意这裙子的状态,甚至没在考虑此后要如何洗涤这套供在家里伺候都不一定能保持住完美状态的复杂裙装。她注意到那道碧绿色的目光移向了她,她握紧了镰柄。

原本,她今天已经重新依据对露娜缇身体水平的正确理解,制作了一个全新的袭击绑架计划,要将露娜缇倒吊着拎回【修道院】去向绮诗邀功。当然,不会带上她身边这个灰绿色的聒噪队友。谁知道那个蓝紫色的贱人横插一脚,不知作了什么妖,竟然就让露娜缇乖乖上了她的贼车。结果她回来之后的态度又如此怪异,若不是绮诗在布朗蒂的数次要求下准备了一只家兔作为基本防御,那一剑真就要那样穿喉而过。然而就在那之后,绮诗却仍……

格蕾茵仓皇地从车站长椅上站起并连连后退,露娜缇转过身来。

布朗蒂抬起了镰刀。

这种事在她追随绮诗的23年来闻所未闻,一个敢对着绮诗出剑的叛徒被活着放出【修道院】。曾经那个为了谋权划贵利用【祝福】的家伙,也只是因为看她是个警察而留下了活口。好歹目前在治安应对方面偶尔还得托托她的福,但到底那人还是被回收了身上的【祝福】。凭什么轮到了露娜缇,什么事情就都变得不一样了?她向绮诗出了两剑,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甚至还能继续使用【降圣者】那不会老去的强大身体。那个【祝福】分明是为了理想的早日实现而施加的……

所以布朗蒂已经决定了。就算是违背母亲的命令,她今天也要置露娜缇于死地。

以绝后患。

她将镰刀甩成一轮闪亮的新月,其上流淌的雨水飞溅开来,有几滴拍在露娜缇脸上,大部分只是在淅淅沥沥个不停的雨幕中被淹没。

露娜缇后撤了一步,使得巨镰闪着锋芒的刃尖只能堪堪擦过从她小腹上飘起的衬衫布料,勾断了几根棉线。她轻甩手腕,褪下披在肩上的白褂,用剑背挑着丢向躲在车站雨棚下瑟瑟发抖的格蕾茵。

格蕾茵愣愣的,差点没反应过来伸手去接。那白色的衣服团只被她揪住了一角,剩下的部分顺着重力的指挥扑簌簌向下滚开来,露出沾染了淡红色血水形成的斑点。她立刻将那团濡湿的衣服收好在怀里。

“露娜缇小姐……?”她疑惑地望向那个并不坚实的背影。单薄的衬衫早已被透过白褂的雨滴打湿,露出浅浅的肉色。

“你不是说,这条褂子唯一的作用就是显得你是个医生吗?”露娜缇说话间,又拦下布朗蒂一镰,锐器交击的铮响绵绵不绝,“那它就不该由正准备和人打架的人穿着。”

她回头给了格蕾茵一个温柔的轻笑,而格蕾茵捕捉到了她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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