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时钟挂响钟摆，原本漆黑宁静的夜晚陆陆续续的冒出许多人来。
他们安静且有序的排着队伍缓慢离开，同时，几架战斗艇与一架母艇无声的悬停在了城镇的上空。
其中母艇里新上任的少校正惴惴不安的站在总指挥官的身边。
他直立的发冠看起来就像一只聒噪的鹦鹉。
“凛，那个情报员的话可信吗？”
被喊到名字的指挥官稳坐在椅子上，回答到。
“不知道，只是因为我觉得可以相信，所以才来的。”
“……我的天，你这样会被马琳唾弃的！”
“……怎么又提她？”
温姆毫不客气的搭上凛的肩头，丝毫不在意现在仍然属于工作时间的问题。
“我说兄弟，你喜欢隔壁家马琳的事在新歌镇还有谁不知道吗？哦！……或许还有你俩不知道，愚钝的木头乘以二！”
温姆摆出两根指头在凛的面前摇晃着。
“……”凛摆出厌烦的态度，咳了一声。
“总之他们的话值得信任。在谍报组织里，有些人的人情还是要给的。”
“随性，随意，糊涂至极。”
被昔日好友如此锐评的凛并没有任何还口的理由，只得憋屈的闭着嘴巴，等待着时间的到来。
“……人是不是突然多起来了？”
凛随着温姆的话看向镜面，连通底部的透视镜一路连通到指挥位的面前。虽不能看上很多，但大概情况还是足够看得。
只见屏幕中人群背着大包小包的向外离开，就像大迁徙一样井然有序的撤出这个城镇。
正当两人还没理清楚头绪的时候，燃烧空气的微弱声音爆裂开来，直至它带来另一个足以轰动周遭的巨响！
爆炸的火光冲向半空，一处原本囤积货物的地方骤然变成一处轰烈的火场！
随着第一声的响起，第二声，第三声……就像交响乐的鼓手和萨克斯手一样，配合着奏响了舞曲。
不过，这在没有提前准备的人耳中。
——却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
“怎么回事？”
身上还穿着睡衣的人纷纷从窗户探出了脑袋，他们彼此注视着，还没有发觉事态的不对性。
直到他们看见那堆燃烧天空的火堆，才急忙的返回屋内，拿起钥匙将隐藏在屋内地底处的飞艇打开。
口中还念念有词到。
“防卫军怎么搞得，火灾这种离谱的隐患也会出现吗？”
原本怡然自得的叛贼如今紧张起来，他们知道，这场火灾多半不是自然发生的事故。
“该死，果然还是暴露了！居理那家伙！”
最初，发现被跟踪的人不是居理自己，而是现在正居住在虢镇的“交接人员”——
当时那架空艇在无云日的天空中飞翔，原本极其正常的景象却在某一刻显得异常唐突。
在与居理交汇的那一刻，或许是空艇上的人迫切想要知道情况而不小心将空艇右倾了吧！
本来伪装成正常航行的空艇在这一刻露出了马脚，即使对方在第一时间拉回了操纵杆，从而恢复航线就此远去。
但明显的失误在他们这些人看来已经足够证明事实。
可是，那时居理却说——
“不需要管他，要是让他知道我们发现了他反而会更麻烦。在行动开始前，先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然后，她又说。
“不用担心，我会在最后的地方把他做掉！时间也刚刚好，他应该也不会提前放出消息回去，要是被发现了他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可能让我们溜掉！——对方应该也想知道我们的据点在哪里吧！放心，一切都不会有意外的。”
“所以说现在不就是那个意外吗！混蛋。”
男人急忙拉动操纵杆，穿过地下隐藏的水路后从后山的丛林间将飞艇升空。
漆黑的夜晚没有一颗星星，地面上燃烧的火光在不断散发着热量。男人一眼看去，只见一束束的火团在规定的地方持续爆发着巨响！
被伪装成灾祸的烈火，竟被一个又一个的范围圈困在了里面。
男人意识不妙，心中直直发怵。
但半空中显形的一排战斗艇已经足够说明事实。
他举起双手，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真的就抓到了。”
温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叛贼。
与之相对的，凛脸上满是骄傲与自豪。
“哼！几十架战斗艇可不是半夜拿出来吹风的！”
听着好友装模作样的口气，温姆吐出舌头小表抗议。
毕竟事实已经摆在了脸上。
“那个交接的情报员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出来的？万一叛贼也得到消息，混入到离开的平民之中该怎么办？”
“我想应该是『消息管控』吧！这个世界的主要信息是靠人力来传递的，像我们这样使用军事通讯和传真的毕竟是少数。——毕竟蒸汽石并不便宜啊。”
可是，当凛看向火堆里引发爆炸的一颗又一颗的蒸汽石，瞬间觉得可能也没有那么不便宜吧！
……这样的混乱大概维持了一段时间。
温姆接着说。
“要让平民避开，且在『消息管控』的情况下确实的逼出叛贼……怎么想也不像是一个情报员可以做到的事情！难道他有专门的谍报组织？……不可能吧！”
温姆只是想想就开始打起寒颤。
“仿生人已经够麻烦了，出来个叛贼后再出个势力……中央军会被国家压榨到死啊！”
“倒也不至于。”凛回答到。“这次的《蒸腾计划》就是为了扫除这些『杂质』而存在的计划。在压制仿生人势力后，其他国家也无法得到有效的军力支持。总而言之，只要计划顺利完成，我们的好日子也就到了。”
”啊……所以，到底什么是蒸什么计划？”
“你不知道吗？……哦，你也才刚升上来，还没被分配到相关任务来着。”
“是啦！小的在低阶军种里摸爬滚打多年，还是靠着仅有的天赋被高层赏识，以及那见鬼的运气才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步。肯定不如一从普利斯毕业就直达高位的你。呵呵呵！”
温姆的挖苦让凛不由得连连苦笑。从一开始认识到现在，温姆总是很小心眼。
“诶，说起来。当初我们毕业的那一届里有一个小个子还记不记得？”
“你是说……那个『侏儒』吗？”
“啊对对对！就是他。那时他把我们毕业用的小机器人偷走了，可急死我们了呢！”
“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嗯！”凛摆出了一副满意的笑容，倚靠在座位上看着远处的火光和一架架起飞又被抓捕的飞艇。
“要是能再遇见他就好了啊！”
温姆奇怪的挠着额头。
“那小鬼有什么让你在意的地方吗？”
“不，并没有。只是个很普通的人。”凛笑了笑。说。“不过，却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
像是玩味的回忆起曾经的故事。温姆看向凛瞳孔中反射出的火光，缄默不言。
——
这是戴克尔与橘猫第一千零一次飞行在空中的日子。
这几年间他们一起横跨了众多山河，最有印象的是一处高耸入云的山巅，上面覆盖着白雪，而底下却布满着村落。
本来说如果有一天世界不再那么让人心怀不安，他就要带着他的好友一起去那里度假游玩。
“弗洛，一个人飞真孤独啊！”
坐在后座的橘猫挎着张脸，一脸严肃的喵出一声。
就像是在回应戴克尔故作悲伤的话语一样。
这让戴克尔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自从迈克离开之后，你也很少那么叫了啊！这是猫猫们特别的叫声吗？代表了什么感情……真想知道啊！”
“喵——”
“也不用拒绝的那么快吧！这次是好友最后委托的任务，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做啊！！”
Mai22平滑的机身闪烁着油绿的色泽。
在四核蒸汽推进器的烟雾下，毅然决然的向着被黑雾笼罩的地方飞去——那里就是即将让历史改变的独一处舞台——『黄海』。
——
鹰头港是一处累积式的叠层岛屿，从上空看下去如同雄鹰的脑袋，故起名“鹰头港”。
第一层的是外接的港口，多为路过的商贩提供住宿和交易的地方。所以一层多为繁华。
再往深一点的地方走去其实是个上坡，一处略微凸起的横形地面明确的分割了一、二层的分界。
格林所走的地方比较特殊，是从城镇背后的“旧镇”经过。
那里虽为平坦地带可以直接上去二层，但那里是特殊地带——并不受任何军事力量的保护。
所以一般人想要上去只能自己开飞艇或者使用别的交通工具。飞艇需要考证和身份以及经济，所以一般人也不去选择。
更多人是使用蒸汽列车来向上行驶。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想要去废墟二层。
再往上还有三层，分别是『工厂』、『花园』以及『空港』。其中除了『花园』里的房屋可以通过买卖交易，其他两个地方都是禁止进入的军事地带。
其中『工厂』作为军事基地之一，已经在上个世纪就被其所属国家废弃。
虽然保留了禁止进入的条例，但并不具有真实的权威性。
而空港也早在十年前就被某位大亨给购买下来，当成了私人领地。
此时，从轮渡码头缓步下来的两人组。一人正扶着海边的围栏不停的向海边呕吐，另一人略带敷衍的拍着背部，劝慰到。
“你就没办法克制一下吗？”
“唔咕……”
“这样我们什么时候能到黄海啊！”
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对这两人来说却是这么的遥远。
“布雷洛克那家伙已经在岛上了吧！”
听到这个名字，刚才还软绵无力的女子立马缓过神来。虽然上半身依然没办法挺立起来，但昏沉的脑袋总算可以摆脱摇晃的感觉。
她倚靠着围栏，说。
“布雷洛克……那个家伙！”
高束马尾，长相清纯的女子无力的瘫坐在地。不顾及形象的她将后脑抵在了铁杆上。
一边的男子则一脸忧愁的背靠栏杆，向岛的另一侧的方向望去。
“过了这站，下一站就是黄海了。那边没有轮渡可以直达，要找飞行员才行。”
此时，那名女子抬起了额头。
如宝石的眼眸在黑夜中闪烁，她紧紧盯着男子，干枯的嘴唇微微嗡动。
“让我缓一下吧……”
格洛克舔舐着嘴角，幽紫色的单反镜片倒映着远处的光芒。
最终他得出结论。
“还有一天时间，最迟明天下午就要出发。”
女子微微叹气。
即使时间仍然紧迫，但好在还有半天的时间够自己调整状态。
走进街区的一刻，繁华的灯景和热闹的人群让女子逐渐按耐不住内心的悸动。
原本萎靡不振的她瞬间恢复活力，格洛克跟在一边，逐渐开始怀疑自己这个搭档的身体构造。
“格洛克！格洛克！你看到了吗？！是烟花！！是烟花呢！！”
“啊，我不瞎。”
围绕海岸一圈的木桶旁贴着警惕的红条，每个区域的地方都有着不同的装饰。
比如，离街区最远，也是最大的排放桶旁就被裹上金黄的布条；从左往右的排放桶的颜色就为——红，橙，蓝，紫，浅绿，粉红的颜色。
与之相对应的还有岸边的轮渡，上面的桅杆也分别绑着相对应的布条。
应该是那些远航之人带回来的货物，不是还有存货打算借此机会宣传就是当做好事在节日当天宣传家乡。
“说起来，今天是哪个国家的什么节日吗？”
从普利斯出来的人没有所属国家，根据任务需要会被派到不同的地方。即使是自己出生的土地，一般也不会让他们产生这是自己国家的归属感。
这也是被明令禁止的事项。普利斯作为世界级的中立组织，除了退休养老外，并不允许长久定居在一个国家。
“不知道，就当凑个热闹！反正名义上的什么理由也并不重要！”
烟花从轰鸣声中一一升空，破开空气的高速嗡鸣和在高空绽放的声音此起彼伏。
格洛克无声的注视天空绽放的烟花，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仿佛整个内心都被烟花笼罩，在不停的震颤一样。
但不过多久，杂乱的内心使他不再激动。
他重新看向女子，此刻她的脸上被光彩照得通红，激昂的情绪被表现在她身上每一个地方。
她激动的握紧双手，眼神不停的捕捉天空中灿烂的烟火。
那流离在瞳孔中的光芒，仿佛正随着心跳逐渐散去。
大概过去了五分钟左右，烟火结束了。
人群开始像潮流一样退去，只剩下还在收拾后场的人员。
其中也有上去购买剩余烟花的客人，但这里就不多赘述。
烟花燃尽后的空气带着硝烟的味道，格洛克和女子纷纷沉默。
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女子才重新动了起来。
“一下子好像可以想到很多东西呢！”
“比如隔天发馊的饭菜？”
“哈哈，好形容！你还记得那顿晚饭啊！真是的，都过去那么久了！”
女子脸上的阴霾被一扫而光，格洛克满意的露出微笑，调侃道。
“那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可怖回忆。”
女子掩盖羞涩的拍打着格洛克的背，笑吟吟说到。
“今晚睡哪？”
“刚才看到了有穿睡衣下来的人，附近应该就有旅馆，还可以洗浴。”
“哦哦！不愧是你！我的搭档！”
“哼！那不是自然。”
趁着女子在澡堂沐浴的时间，格洛克来到了旧镇与人会面。
“出手真阔绰，那场烟火花了多少？”
身着暗金色服饰，腰间别着三瓶液态玻璃管，头上戴着高耸的礼帽，脸戴半哭半笑面具的——『绅士』回答道。
“两千万。”
“哇呜，你们真是舍得。”
绅士摇摇头，说。
“可不舍得呢！下次给别人报酬的时候，会被说只能看一场烟花的价钱！那可真难办！”
“别贫嘴了，说正事，委托是什么？”
“委托……诶？你那位小姐姐，怎么没有一起来？难道是床头不合床尾分啦？”
看不见脸的情况下，这搞怪的动作和半嘲弄的语气反而让格洛克感到更加的恶心！
“低趣味！”恶狠狠的回怼一句后，对方低吟的回复到。
“倒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就是麻烦你去替我拿个东西——这边的据点被一个名为格林·威姆的家伙给探了出来。拜他所赐，我的联络线彻底被废，这可是一项不小的损失！”
“那可真是棒极了！”
“你也很恶趣味嘛！”
格洛克看向手腕上的表钟，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要在她洗完澡出来后回去还有十二分钟的时间。
——女子洗澡无论如何都会洗满一个小时。
“这会对你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吗？”
绅士耸肩回答到。
“视结果而定咯！不过是在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上影响到百分之三十而已。”
“这不是几乎定了吗。”
“不不不，概率这东西啊！只是用科学的方式告诉你形式转变的可能性。并不代表最终结果呢。”
“结果只会是『发生』和『不发生』的这个意思？太强词夺理了吧。”
“哈哈，你这样想那确实很强词夺理，但假如我再加点其他参数，那结果……说不定，反而会往好的方向进展呢！”
格洛克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算你不解释，我也会完成你的委托。何必大费周章告诉我这些？”
“呵呵，就如天空绽放的烟火一样，在最明亮的地方夺人心魄，谁又会在意其背后隐藏了几声枪响呢？这里是我的家，而黄海是我的故乡。我想让你知道，我们仿生人也是如你们一样思考，一样有所牵挂的。我想，你不让那个女孩来也是这个理由吧！”
“……少说的那么讲情理一样。伪造的东西！”
绅士对此不羞不恼，声音平淡地阐述着委托内容。
“任务很简单，保住『核心』不要让普利斯或者任何人拿走那个东西，不要求你带回来或者阻止他们，只要求尽可能拖延时间——在今年过完之前，也就是正好180天——尽可能拖过这个时间！”
关于『核心』格洛克知道的不多，但还是略有耳闻。
他只知道那东西和『精神』有所联系，其真实面目或者形态，则是一概不知。
“180天，你可真敢说。……报酬呢？一场烟花的价格？”
原本只是玩笑的一句调侃，绅士却十分认真的回答到。
“仿生人的一切！——只要你能完成这个任务，仿生人的一切都随你要求。”
“你……”
格洛克楞在原地，半天看不出面具下那张脸所隐藏的真实面目。
但他知道，对方是认真的。
摸索着口袋，格洛克点燃了烟卷。
“……吸食烟草可是会降低身体健康程度的哦！”
“不过肺。”格洛克强硬的吐出一口尘烟。“委托我接了。要是你敢言而无信……我有法子整你。”
『绅士』平静的退于漆黑的夜幕当中，那半张笑脸的面具——格外清晰。
“当然。”
返回旅店之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半，即使全速驾驶着自行车也依然没在时间到达前返回。
房间内女子正一个人坐在床铺上，蜷缩着身体，下巴抵在了膝盖上。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看到附近好像有卖千草糖的，就出去买了点回来，要吃吗？”
“要！！”
女子踩着被子就扑到了格洛克的面前，看着她一脸幸福的模样，格洛克安心的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