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姚抬头与面前的女人对视，他已经年过半百，走过的岁月是面前这个年轻人的一倍。但面对她毫不避讳的目光，张姚有种看不透的感觉。
在朝廷中，这个女人也算是个有名人了。她并非名门之后，也没有满腹经纶，甚至有传言她到现在为止字还都没认全。但是在进来京城的第一天就老练的像是在这个城里面混迹过了几十年一样，拉关系走后门和欺上瞒下的技能直接点满，和前代大理寺卿的刚正不阿形成了强烈对比。
那副一成不变的笑脸背后到底在想些什么，谁都不知道。
张姚表情松动了片刻，轻轻摇头，“唉，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张大人过誉了，以男子的身份走到现如今这一步。不能说是后无来者，但至少是前无古人了。不管您做了些什么，至少晚辈对您的手段还是很佩服的。”林霖语气恭敬起来，至少这句话她是出自内心的。
“既然如此，我就明说了。那些修仙者确实不是我杀的，也不是其绝命杀的。我只是偶然发现了这些被杀掉的修仙者，而正好她需要这些人的尸体，我们利益一致，相互合作。”张姚说，“说实话，现场令人印象很深刻。”
“比如。”
“出血量很大，战斗痕迹比较集中。基本上只在一两个街道之内就结束了，发现这些人的地方都非常偏僻。为了清理和复原现场，我花了很大功夫。”
林霖思考了片刻，暗暗皱眉，“也就是说凶手对于血有着特殊的爱好，喜欢看血液溅射的样子，而且对于人体非常了解。”
“每个人身上的伤口不是很多，特征也很一致。先是全身上下有着分布不均匀的轻伤，最后再有一道致命攻击造出大出血伤口。”
林霖扬了扬眉毛，“这家伙.....居然在玩弄那些修仙者们。”
能将战斗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让对方逃无可逃，说明有着充分的实力压制。但凶手却没有急于解决战斗，而是享受着虐杀的过程，不断给对手轻伤，给她们希望，最后再用一次致命的攻击终结她们的生命。
一般杀人犯不至于用这种手段，被害人之间也没什么太大联系，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实力都很强。既然不是针对某些特定的人，那就是对于修仙者这个身份的仇恨了。
明明自己是实力很强的修仙者，但是却偏偏痛恨修仙者.....这是为什么呢。
“您发现这些人的地点在哪里。”林霖问。
“赵家口，良子巷，丰储街，朱家胡同........”张姚一口气说了十几个的街道的名字。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林霖一一记下，随后礼貌的致谢，“感谢您的帮助，等日后破案了我会提到您的，现在您可以回去休息了。”
张姚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她说，“我的手下呢。”
“她们呀，她们还得过一阵子才能出来，”林霖笑着说，“毕竟我们得留点保护自己的手段，以便您日后翻脸不认人呀。”
“你这个人......说是圆滑好呢，还是说实诚好呢。一旦占到了优势，就完全丢掉掩饰了。”
“哈哈哈，张大人果然是文化人，不要脸都能说的这么栩栩如生。”林霖笑笑，“面具只不过是给敌人用的，我对待手下和朋友以及弟子的时候都是很亲切的。”
她顿了一下，“而且我也没觉得我占据优势，我们区区大理寺和您的权势还是没办法相比。我只是想让您知道，对我们出手是一件很没必要的事情。”
“那接下来，我们之间的合作呢。”张姚看向她，“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像以前一样资助你们。”
林霖扬扬眉毛，“我本以为这次是把您给得罪透了，但没想到您的脾气还挺好。”
“没什么，都是官场常用的手段而已，没什么好记仇的。而且你们现在对我来说还是可用之材。”张姚语气平淡的说。
林霖笑笑，看上去含蓄而又礼貌，但内心却又把这个男人的危险等级往上提了一段。
经历过了这么屈辱一段经历，这个男人却依旧无动于衷，没有一点身为权倾朝野的奇才那种矜持和高傲，他对于曾经暗算过自己的人也能再次投去橄榄枝，真是个棘手的男人。
不过嘛.......
“还是算了。”林霖笑着摇头。
“我能问问理由吗。”张姚说。
“我们大理寺的人还是有这么点骨气的，”林霖随意回答，“来历不明的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是赞助者是个危险的混蛋，这钱就不能要，因为我们还是会有这么点洁癖的。”
她摆了摆手，“不过您以后有什么线索的话，还是可以继续提供给我们大理寺。只要有价值，我们还是会认真查办，这个还请放心。”
张姚也不生气，只是摇摇头，“前代临走前说你是历代大理寺卿中最合适的那个，以前我不信，但现在看来她说的没错。”
“带着这么一大帮人，总是得给她们点奋斗的目标，光想着混日子可没办法在京城生存。当然，我也没有前代那种伸张天下正道的志向，只求力所能及，问心无愧而已。”林霖笑笑，“不过分吧。”
“原来如此，是我失敬了。”张姚后退一步，扭头向外走去，“我就此告辞了。”
“哦对了，”在男人临走前，林霖喊住了他，“您知道，我看别人是否危险的标准是什么吗？”
张姚脚步顿了一下，“愿闻其详。”
林霖竖起了一根手指，“我在朝廷混了这么长时间，见过三种人。第一种，为了金钱、色欲和房子入朝为官，不断拼命的人。这种人是最没有危险性的，欲望稍微小一点的可以全身而退，还不会对别人造成影响。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则会自取灭亡，毫无危险。”
她顿了一下，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种，为了权势而不择手段的人，一心一意只是为了往上爬，她们享受着众人追捧的感觉，享受着掌管杀生大权的快感。这种人我也是不曾担心的，因为她们最后都会被皇帝大人收拾掉。我只要躲在一旁，等着看她们狠狠摔下去就行了。”
随后，她又竖起了第三根手指，“第三种，权势和金钱对他都不重要，都是可以为了最后某个执念随意抛弃的东西。他可以随手取之，却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放弃。这种人是最麻烦的，不仅难以阻拦，而且最后往往会造成谁都没法收拾的烂摊子。”
林霖抬头，看向了男人的背影，大声说道，“虽然不知道您到底想做什么，但我奉劝您一句......放弃吧。你这样的人我见过，不管最后那执念成没成，都没什么好下场。”
张姚没有说话，他在原地站立了顿了顿，便拂袖一挥，又一次大步向前踏去，身形没有多久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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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春水阁。
夜幕拖着疲倦的身躯一步步的朝着春水阁走去，已经一天一夜都没有合眼了，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张床好好睡上一觉。
本来以为从城郊回来的时候，能够再骑一次马，没想到游平之特地下令不让大理寺的其他人借他坐骑。林霖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只能无奈的硬生生从黑夜走到天明，走回了春水阁。
虽然说能重逢是件好事，但是.....游平之这个女人记仇程度说是第二，那没人敢排第一。以后在京城，估计少不了她的找茬和虐待。
唉。
夜幕满面愁容的推开了春水阁的大门，进门的瞬间，他就震惊到了。
春水阁内又一次乱做一团，一群穿着华丽的中年妇女们正春光满面朝外面走去，她们身后，李洵则是躺倒在了沙发上，面容枯槁，气若游丝，全身上下都是唇印和淤青，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直接归西。
六组的萧郎们忙上忙下，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进行紧急抢救。
“快快快，老大快不行了，你们他妈的动作利索点。”
“阁主的仙丹呢，快向后勤的人申请，我们这边急需要仙丹救命。”
“主要肾这一块！速度速度，把后厨里面那些补肾的食物都拿来。”
“都闪开让我来，我以前在老家学过医，我家有补肾秘诀！”
众人热火朝天的忙着抢救，看见夜幕来了之后，萧郎们顿时喜极而泣，纷纷拼了老命的摇晃李洵。
“老大呀，快醒醒。”
“你看，夜幕回来了！！”
“你的成果没有白费啊！”
李洵被晃悠着醒来，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向了远处的夜幕后，颤颤巍巍的竖起了中指，随后便脑袋一歪，昏迷了过去。
“老大！！！！！！”萧郎们齐声哭喊。
夜幕看的是一头雾水，“你们这是闹哪一出呢。”
“哎呀，说来话长。阁主这段时间不是不在吗，你被带走后，李洵老大只能到处拉关系，把所有能跟大理寺能说上话的客人全请来了，想把你给捞出来。人家是答应了，但代价就是.....”萧郎们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了，“要陪她们睡一晚上。”
“老大昨天奋战了一晚上，要对战整整三十人啊。”
“这次可是连阁主留下的时间房都用了，实际对战时间可能更长。”
“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了。”
......
什么？三十个刚才那样的重量级。
夜幕倒吸了口凉气，同时满头大汗。
完了，说不出口。
大理寺的人其实是我儿时好友，你们什么都不做，我也能轻松出来之类的台词.....说不出口！！
眼下这种场景，我怎么能用嘴巴说出这种冰冷的话！！！
沉默片刻后，夜幕也立刻掩面而泣，扑上去抱住了李洵，加入到了哭天喊地的队伍中，“老大，多亏了你啊，不然我肯定还要在大理寺里面遭受各种非人的待遇。老大，你不能走啊老大！你忘了我们在夕阳下共同立下的远大目标吗，还有这么多妹子们都没泡到手，你怎么就能驾鹤西去啊老大！！”
阁内的其它萧郎早上刚醒来，看到这哭丧的一幕都吓了一大跳，绕着走开。
李洵也终于被这一阵哭天喊地给晃悠醒了，他叹了口气，似乎非常感动，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开口，“艹你们大爷的，不能让我静静的休息一会儿吗，我还没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