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赵锦御放下茶杯，听完李翊的叙述后，螓首依着纤手，垂着眼眸，长而卷的睫毛颤巍巍的，像是在空中飞舞的蝶。
李翊见她正思着状，也没有打扰，目光渐渐向她一旁的李瞳身上望去。
第一眼就感觉又清瘦了些许，本就娇小的身子骨，蜷缩的模样，像是冬日里抱着团取暖的小兽，扎着花顶髻的她，配着小鹿般的眸，不由的惹人怜爱。
说是过的不好，可那贴身的不菲的丝质衣物，和头上插着的金簪，又说明她备受照顾。
李翊摩挲着冷冷的刀柄，似是想要将它煨热乎点儿。
“李爱卿……李翊……李翊……”
突然耳旁传来声音，带着温润的风，夹杂幽兰的香，将李翊拉回，他头也不回的道。
“陛下，唤臣何事。”
“没什么，只是见爱卿走神，难道有什么疑难之事？”赵锦御揣着明白装糊涂。
“并无，方才臣只是思考这次解押魏羡之行种种疑点，好为陛下分忧。”
“那爱卿可有结论？”赵锦御眼中有些莫名。
“并无。”李翊笑着道。“臣乃陛下之臣，陛下要臣如何，那臣便如何。”
“爱卿对朕的忠心真是天地可表，日月可鉴。”语气已转，伸出手指想戳戳李翊的脑袋，可他却不动声色的偏过头去。“但有时还是要动动脑子。”
“陛下善舞剑不善使刀。”李翊将刀放于腿上，缓缓摸着刀鞘。
“嗯。”赵锦御扬起下巴，点了点头。她的剑术可称一流，可刀术，确是不如门的。
“相传有十把名刀。”赵锦御听见李翊开始讲起了故事，那平时堆满威严的眸子里发出些小女儿的欢喜。
“然后呢，然后呢。”
李翊说话不急不缓道。
“其中有一把刀，名为环星，其材料为天外陨石锤炼而成，削铁无声，斩金截玉，乃当世宝刀。”
一旁的李瞳也竖起了耳朵，只不过仍是低垂着头。
“可每次刀的主人不出一段时日，必会殒命于它，陛下以为如何？”李翊话没说完，卖起了关子。
“……此刀不祥？”赵锦御转了下眼睛，波光流转，好不灵气。可着实不知如何猜测，只能往鬼神上扯。
“臣也以为如此，可据传为那环星虽吹毛断发，但并不刚直，为柔软之状，用者每次与人切磋，刀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一般，不顺其意，稍有不慎，反被刀伤。”
李翊说完抬手提起紫砂壶，给赵锦御添了一杯茶。
“陛下。”
赵锦御兰花指轻捻，饱满的朱唇啜饮着上好的碧螺春，未点胭脂却胜似桃花。
“那为何用者不顺刀意？”
李翊低头看向放在腿上的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若刀有意，那便不再是刀了。”
茶叶在杯中旋转，白毫尽显，翠绿诱人，可像是无立足之地的浮萍，飘飘洒洒，荡在同样是碧绿的茶水中。
“咚～”
一阵悠长浑厚的涤荡在寂静的皇宫中，让原本暮气沉沉的皇宫显得鲜活。
赵锦御抬起好看的下巴，想打量外面的情况，缓缓起身后，伸起来懒腰，尽显曼妙曲线。
“爱卿随朕用膳吧，已然是正午了。”
说罢，也不给李翊拒绝的空隙，自己一人便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屋内现在只剩下了这两兄妹。
“站着做甚，坐下来罢。”诺大的房间里，充斥着莫名的氛围，李瞳缩在一旁，不敢面对他。
“是不是还要为兄过去请你？”赵锦御走后，李翊翘起了腿，端起了茶杯，撇着茶水上些许的浮叶，表情淡淡道。
李瞳听见这话娇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像是不情不愿的走到了他身边，低着头，小手纠着裙摆，很好玩一般。
李瞳只听见茶杯放在桌上清脆的声音，而后，手上传来了一阵凉凉却有些温润的感觉，很舒服。
“怎么不敢看为兄？”
本能的李瞳想要摆脱被抓住的手，可硬生生的忍下，任凭他握着。
没事，没事，是自己的阿兄，没事的……
她听话的抬起头，下撇的蛾眉，与那水润润的美眸差点击碎了李翊的笑容。
李翊伸手抚过她的眉毛，想要将她的忧愁抹去。
“怎么，见到为兄不高兴了？”
李瞳慌张摆手，手中又做起了哑语。
“那就好，还以为你讨厌为兄了。”李翊想要揪一下她的脸蛋儿，可终究是捏不起肉，不像小时候，那憨憨的丫头了。
李瞳又比划着手语。
“怎么，是嫌为兄的手脏吗。”李翊眼中瞬间有了些落寞，要是让外人见到这“笑面阎王”有这表情，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李瞳听见这话，小手堵住了他的嘴，使劲儿摆头。
“小囡啊……”李翊收起了笑容，表情带着些像是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温暖。“为兄这手是脏的，杀过多少人，诛过多少家，我不在乎。”
李翊摸了摸她的头，那小小的，柔柔的，让李翊想起了第一次抱着她的时候，家里人哄都哄不下来，一直在哭闹。
直到他抱着的时候，那笑容，他觉得是最好看的。
“为兄在乎的唯你一人。”
李瞳看着他，泪水差点溢出眼眶。
兄长在她的心里是待她最好的，对她最真诚的，也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从来没有怪过他，甚至很心疼他。
她当然也想一直当他那个小妹，天天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但，终究是不行的。
兄妹连心，兄长一直在外奔波劳累，即便双手沾满了鲜血，即便在外的名声有多差，她只知道，他是她的兄长，面对她毫无保留的兄长。
她这一生，最为怀念的，是那抹夕阳，兄长在树上招着手，炫耀他掏到的鸟蛋，她也在树下，甜甜的笑道。“兄长，好厉害。”
李瞳慢慢比出了手语，李翊愣愣的看着。
随后，突然将她佣入怀里，怕失去她般，紧紧抱着，她虽然感到抱的有点呼吸有点困难，但还是伸出小手，抚着他的后背，想说点什么，可张开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
这该死的喉咙！为什么说不出话！为什么！
晶莹的泪滴缓缓滴落，滴落在地上，溅起了尘土。
马车上，魏羡抬头看着天空，状态调整回来的他探出头出出气，看见熟悉的皇宫神色有些恍惚。
突然感到额头有些凉意，伸手一抹。
“又要下雨了……”他沉沉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