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启：
抱歉，小姐。
能追随你是我的荣幸，为你而死也是。可，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自己是为了你的理想而献出生命，而不是为了你的领袖而付出生命。
如果可以的话，请带我回家，我想，再看一眼晚霞河谷的落日。
我从没有后悔过跟你离开家。
致意
李尔
黎轻轻叹了口气，她将信纸随手折起，装回原本的信封里，黑色的高马尾摇晃了一下，年轻的指挥官靠在身后冰冷的墙壁上，用力呼出一口气，把手中的信封放进腰间剑鞘的夹层里。
这是一封遗书。
来自于那个名叫李尔的青年的，他遗留人间的、为数不多的几点纪念。
同样的遗书还有四封，黎已经读了其中之三，而最后一纸字迹的主人此时就站在她旁边，眼中稍稍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这是一个身材纤瘦的年轻女孩，手里紧紧的攥着一个被汗水打湿的信封，眼圈带着一抹红色。她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实际年龄应该更大一些，但也绝对不超过二十五岁，比黎大不了几岁。
她此时同样靠在这面由金属组成的冰冷墙壁上，用一双显然刚刚哭过的眼睛凝视着不远处的原野。
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一片正在缓慢移动的黑点。这些“黑点”中有的衣衫褴褛，步履蹒跚；有的目光呆滞，面无表情；但其中也有的衣着考究，趾高气扬；也有的眼神犹豫，但仍然面露不屑。
再远处，是群山环绕的下的一片平地，一座由金属组成的黑色的城市停滞其中，其上，有无数白色的火花不时闪现，在这座金属城市的一端，有一个暗银色的标志在海雾中隐约可见。
再向远方，可以看见海上天际线中，那颗未曾升起过哪怕一刻的太阳。
黎看着原野中的这幅画卷，过了许久，她的嘴唇轻轻嗡动了一下，可话语尚未流出，身旁的少女已开口说道：
“小姐，李尔死了……”
“我知道……卡伦”
“他，他说过，等今年元旬节的时候，我们就结婚。”
“嗯……”
黎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并没有离开过远处的难民和城市。
“他还说，明年春天，就带我回家，回伦蒂萨姆，去看晚霞河谷的百合花。”
“嗯……”
黎再次轻轻点了一下头，她低下头，眼里似乎有什么在缓慢的流动。
名叫卡伦的少女缓慢的倚着墙，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有晶莹的液体在眼眶中打转，黎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看身旁的少女，她闭上眼睛，没有让溢出的感情影响自己。
“小姐……我们，我们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李尔、塞巴斯塔、艾斯、比尔，他们……死的真的有价值吗？”
黎没有说话。
她还记得，就在差不多三个小时前，就在她对法拉尔说“到家了”的那句话之后不久，吉普车穿过城墙，她看到远处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时的感觉。
她记得，身旁的少女沉默的跳下车，从那具喉咙被贯穿的尸体身上摸出信封时的那种绝望的感觉。
她不知道那封李尔写给未婚妻的信上都写了什么，也不知道此时的卡伦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她感觉的到，对方此刻的心情……绝不只有悲伤一种。
“我……”
嘴唇轻轻嗡动，但卡伦的问题她却丝毫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有……
还是没有……
还真的是连自己都无法回答的问题。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沉默着流动着，黎没有吐出下面的话，因为纵使心中有无数种说辞，但看着远处那些因为战争而无家可归的人，确也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易说出。
渐渐的，卡伦微微低下头，嘴角微微变化，浮现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她摇了摇头。
“看来，连小姐你也不知道啊……”
“当然有。”
突如其来的男声从一旁响起，两个人抬起头，她们看到了一双碧绿的眸子，以及青年嘴角的微笑。
远处的海雾似乎有片刻的消散，露出了黑色城市外壁上那片蛇与十字的标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