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
希尔伸出手，轻轻抹去了卡伦眼角的一丝泪水，他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那双碧绿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复杂的意味。
“不过……我想呢,”
他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这份属于逝者的意义，只能通过生者来发现了。可是呢，不管怎么说，现在也都不是在这里哭泣的时候……”
卡伦下意识的站起身，想要向后退，但身后墙壁的触感轻楚的告诉她：她退无可退。
黎没有抬起头，但她知道希尔的嘴角仍带着那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事实上，到目前为止，黎还没有看到过这个男人露出过其他表情，但她还知道：这个人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精明，或者说是更加狡猾。
“毕竟，比起来哭，他肯定会更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对吧？嗯，卡伦？”
“嗯……”
卡伦朝他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向黎的方向靠近了一点，手不自觉的缩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她知道这个人不会做什么事情，但对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还是让她选择了警惕，即使他说的是有关自己和那个人的话题，即使她知道如果对方愿意的话，自己和案板上的肉就没有区别。
保护小姐比什么都来的重要，即使，小姐或许并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哎哎，把手从匕首上拿来吧，用得着这样警惕吗？”
希尔随意的耸了耸肩，看着面前这个明明眼圈尚红，却仿佛随时准备鱼死网破的少女，转过头，看向一旁仍靠在墙上的黎。
“嗯……我说，你不打算说些什么？除了殿下，我恐怕是最关心你们的人了吧？”
“领袖的关心出于关心的本质，指挥官您的‘关心’恐怕就不知道是为什么了吧？”
少女睁开那双嫣红的眸子，看了一眼身旁的卡伦，低声说了一句：
“没事的，你……先回去吧。”
卡伦回过头，与那双红眸对视片刻，有警惕的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希尔，默默的点了点头，转身，去找队伍驻扎的地方。
待到卡伦走远，希尔再次耸了耸肩，他随意的走到刚才少女蹲着的地方，靠着墙，坐了下来。
沉默。
远处的难民仍然缓慢的移动着，他们似乎走了很远，又似乎根本就没有再动弹分毫，不知过了多久，希尔开口打破了寂静。
“这些人很有趣，对吧？”
“有趣……”
“是啊，很有趣，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有过这样流离失所的时候呢。”
“你年轻的时候？我以为你一直都是在领袖身边过日子的。”
“那是晚些的事情了，那时我还没有得到‘希尔’这个名字，距离遇到殿下……嗯，都不知道有多久呢。”
希尔稍稍顿了顿。
“就像‘卡伦’、‘李尔’还有‘法拉尔’他们的名字不也是后来才有的吗？”
“嗯……”
“那时候，我还是个没有名字的佣兵……啊，对了，你想听这个故事吗？”
“讲讲看吧。”
黎的视线依然注视着远方的人群，从希尔的角度上，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他不知道对方都在想些什么，他也没有那个兴趣，于是，他低下头，同样看向远处，缓慢的讲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那时，我被人叫做‘匕首’是一个佣兵团的队长，和大多数雇佣兵一样，我们这些人实力上良莠不齐，装备也很普通，但毕竟还算敬业，所以当时混的还算不错。
“有一天，我们接到了一个报酬丰厚的委托，来找我的是一个一身黑衣并且浑身上下遮的只剩下一双眼睛的人，他扔给我一个盒子还有一个地址，让我们在两周内送到地方。
“你知道，那时候的佣兵只是一个谋生的职业，和被明雇佣的那帮拓荒者一样。只要有赚头，就一定要捞一笔，更何况我们那时已经很久没有开张了，如果再没有收入，就只能选择拦路抢劫或者干脆解体算了。
“所以呢，我当时立刻答应了他。
“开始几天，风平浪静，我们在雪原里走的别说人了，连什么大点的野兽都碰不到。
“那大概是出发之后的第四天，是个大风天，当时走的是一段山路，因为风雪，队伍拖得很长，再加上连续都没有御敌，我们很自然的放松了警惕，啊，现在想想当时真是年轻，几天没见血就以为天下太平了。
“那是一个山谷，雪积的很厚，已经能没到人的脚踝了，在那里，我遇到了可以说是我这辈子遭遇的第一场……能被称作遇袭的战斗了。
“对方，额，差不多有一百人左右，也可能更多，但也许更少一些，当时……呵，对方凭着居高临下的地势，还有装备优势，我们被打散了，当时的情况极其混乱，我也不能描述的很清楚。总之，当我带着人勉强冲出包围圈的时候，手下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嗯，还真是狼狈，不过这只是第一次，后面的事情太多，我也不想转述，总之，当我把货送到的时候，没错，是我，我记得我出发时带了四十七个人，可到地方的，就只有我自己。
“我沿着那座城市的大街，勉勉强强走到约定的地点，看到的看到的仍然是那个把东西给我的人，我把盒子递给他，我看着他随便的耸了耸肩膀，打开了那个盒子。
“‘我以为你们会全部死掉的。’这是他对我说的唯一的话，他打开盒子，倒置过来，结果，呵……你猜怎么样？黎？”
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希尔自然也没有等待她的答案，自顾自地说道：
“那是一个空箱子，什么都没有，他把那个空盒子连同说好的订金扔在我身上，然后转身就走，而我呢？我就站在那里，看着那个盒子发呆。
“嗯……你能体会到吧？我那时的心情，啊，还真是……”
“你认为我会因为朋友的死而感到悲伤？沮丧？像卡伦那样感到迷茫？后悔？”
随口打断希尔接下来的话，黎缓缓的把视线从远处收回，她转过头，看着旁边面带微笑的青年，又话锋一转，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她叹了口气，又不屑的撇了撇嘴。
“有些事情我不太想让别人知道。那，无事不登三宝殿，指挥官不如直接说明来意吧？”
“嗯……殿下在墓园等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