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首先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白色的房间。
我很快意识到,我还活着,并且在军医院里。
我先是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发现我的右手和左腿缠着绷带,撕裂般的疼痛感传到大脑。
这值得庆幸。因为我没有缺胳膊少腿,依旧是个四肢健全的人。既然这样,疼痛什么的都是可以忍受的。
病房里很安静。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小部分人也只是偶尔说一两句话。有几个人的手脚被完全截去。一个念头突然从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克鲁兹和芬他们怎么样了?他们是否还完整的活着?——显然,这些问题不是现在的我能找到答案的。我甚至都不能动。
这时躺在我旁边的病友说:“嘿,希尔德,你醒啦?”
我困惑的看着他:“你认识我?”
“当然。”他说,“我之前在一连。当时就听说二连有个班除了一个叫希尔德的新兵外,其他全死了。后面几次补员也同样只剩下希尔德活着。我原本以为那只是同姓不同人而已。不过嘛,嘿嘿。见到钢骑还能活下来,看来你是真的不死。”
“随你怎么说——告诉我其他人怎么样了。我只想知道这个。”我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他没有给出答复。而是一边调整枕头的位置,一边说着:“我不知道。不过等下会有护理员查房,你可以去问问他。”说完他就躺下身继续睡觉。
于是我重新把头转向天花板,胡思乱想着——要是他们都死了怎么办?要是他们都死了,我该怎么办?——
五分钟后,一个护理员来查房。他看到我已经苏醒,马上走到我床边,亲切地跟我说话。他说,我很幸运,那颗榴弹偏离了轨道。再加上重弩帮我挡住了大部分弹片,所以我受的伤不算太严重。
“塔格尔的恢复速度很快。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下床了。”他说。
我问他其他人的情况以及后来发生的事,这个护理员凑上前:“我正要说这件事呢。”他微笑着,“你们的连队阻止了敌人的进攻并干掉了钢骑的驾驶员——增援部队把那台钢骑拉走了——这可是大功一件。你们连所有人都得到了勋章。”
说完,护理员去检查其他病人。临走前,他还询问我感觉怎么样。当得知我感到疼痛后,他慷慨的给我打了一针镇痛剂。护理员走后不久,一名军需官找到我。他打开一个小黑盒子并放在我床边。一枚精致的二级铁十字骑士勋章和一枚粗铁制成的复制品。之后他对我说了些赞美之词,祝贺我升为中士。
“很抱歉打断您说话,中尉。请问您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吗?”我说。
中尉神色忧伤:“这可能会刺激到您,”他在体谅我呢。“你们连损伤惨重。除了您以外活下来的只有二十五人。”
我立即询问克鲁兹他们在哪里。中尉摇摇头:“抱歉。您说的那些人都死了——”
军需官走了。只有我一个人。
我盯着天花板。不知所措。发生了什么?我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明明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我却仿佛身处在另一个世界当中。我感觉不到“我。”
芬、菲奥斯和加瓦特死在了当时的爆炸当中,粉身碎骨——尤尼尔被一枚弹片贯穿肚子,在失血的痛苦中死去,而那枚弹片又飞过来打中我的头盔——卡尔、埃里克和克鲁兹被踩碎,成了肉饼——我,唯独我活下来,舒服地躺在床上。而他们却只能趴在冰冷的泥土上死不瞑目——
一百人曝尸荒野。
骂人和自残已毫无意义。他们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