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
我仍清楚得记得从世界中坠出的那一刻,自那时起的一切都变得如此愚蠢如此不可理喻,以至于现如今的我已不得不任其听天由命了。
时间已然变得没有任何意义,我不断地下跌着堕落着,但我早就已经失去那种深坠而陨落的感觉了。窒息、饥饿和干渴的苦痛深深折磨着我。
我幻想着过些时候就会有什么东西来终结这份痛楚,但在我内心深处不断滋长扩大的对这深渊的畏惧却极力叱令着我必须与之背道而驰。
在我初入这地狱时,我的眼睛捕获到了微弱的光亮。盘曲螺旋的微光环绕其周遭,一直漫延到无尽的空虚之中。
这便是我记忆中出现偏差的地方,从这一刻起,我所能忆起的便是可怕的狂风嘶吼出的震耳欲聋的轰鸣,以及将我狠生生地拽向它的极压迫的力量。
当我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时,我看到了它——这个足有我三倍之高的身影。它的肉身与这空间融为一体,以一种无法被理解的、令人畏惧的节奏不断运动行进着。与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它的手极似某种质感肥厚的大理石,看上去精美而娇贵。
眼…神啊…那只眼……
我从未经历过任何精神或思维层面的开膛破肚——如果凭我的整个生命中足以如此称呼它的话。
我感觉自己已然经历了一百万次重生,每一次的重生都充斥交织着那么多错综复杂的事件和数以亿记的思想意识、心间情愫。但现在即便有了永恒不尽的时间,我也无法将它们再度忆起。被施加于我身上的深邃绝望绝非常人可以承受的。
当幻象最终占据了我的所有意识时,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再也感受不到躯壳的存在了,我的所有感官悉数瘫痪了。凭什么我要忍受此般罪罚?无限地信奉拥抱虚无会是一种更容易接受的命运吗?
尽管如此,我时常担心自己会不会过分夸大了这一点,当那种熟悉的温暖重新回到我骨子里时,我震撼至无法抑制源自内心的哽咽抽泣。
直至今日我仍未离开天鹅座档案馆。我得救了。至于为何而获救呢?我想我应该永远不会知道。我所见过的所有面孔开始在脑海中萦绕,我在这里看到的所有面庞和它们都太像太像了。
当它们看到我的样子并向我做鬼脸至面部扭曲不成人样时,我止不住地发抖。我感觉我的肌肉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也许是松弛了。我担心自己已然恶化成谵妄同妄想症的罹难者了。我已经变了。
此生吾已永失欢欣,吾唯欲言此。
我想说的是,我并不打算用失败主义的态度来阐明接下来将要说的话。不要试图逃离后室。 相当坦率地说,除了这个现有的空间领域之外,外面什么都没有,皆是虚无,因为你的存在已经被剥夺了。
这个残酷的迷宫从现在起便永远是你的家,就像它亦是我的家一样。我每次睡觉前都会为自己祈祷,希望再也不用看到这些东西。
我从未把自己的经历告诉过任何人,即使是和我关系最恶劣的敌人。
尽管是道听途说,但我确信这种特殊的恐惧并不完全是由我造成的。这个存在周遭散发着气场与力量,使得万生万物对它敬畏无比。
我想我应该感谢你们,已经阅览至此的读者。
待在此处的这段时光里,我对绘画产生了极浓厚的兴趣。这是我对那个以噩梦折磨摧残我的人的描摹——终末,结束,开始 ,也许还有超越。我敢笃定这就是他 的名字。自我苏醒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极清楚地记得他的名字,你也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