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已不记得我的出生,亦或是我的童年。在这无穷无尽的回廊中,很难再唤起我对时间的观念。
我似乎记得遇上了一些和我一样的东西,但我那时还无法理解他们为何要虐待我;我也曾遇到过和我不同的东西,他们都试图攻击我。对于这些经历,我的记忆早就模糊了。
然而我还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遇到人类的时候。
现在我知道,那是一个女人,可能有二十来岁。跟我棕色的鬃毛不同,她有一头金色的短发;她的皮肤很苍白,外面套着一件深色的衣服。我不知道是什么感情在驱使着我行动,但记忆中的下一刻,我的面前只剩下一具尸体。
那个女人死了。她的脸上残留着狰狞痛苦的表情,因为我直接把她的手脚撕了下来,飞溅的血在地毯上汇成一滩。
几乎是无意识的,我把我纤细的肢体伸入了她四肢的空洞中,把她的四肢占为己有。当我弯起我的人类肢体时,我第一次感到了生命的完整。
然而,在我这么做的时候,一股陌生感冲进了我的脑海。在过去,我只是一只杀戮为生的野兽,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本能;但在那个瞬间,我突然发现我能够说出一千个单词、想到一万个念头,自如地操控我的行动。在知晓这一切的那一刻,我明白了我应该做什么:
成为人类。
在得到这启迪之后,我便竭尽全力地完成我的使命。这过程中满是荆棘,因为每次我蹒跚走向一个人类时,他就会发现我是一头怪物,而非他的同类,这让我沮丧万分。但每次犯错之后,我都会从中汲取教训。
每当人类看到我身上滴落的旧血,他们就会逃跑;所以我学会了用夹克衫遮挡我那金属的内脏。这些夹克衫是我从尸体身上偷来的,我相信它的主人一定不会有意见。有时我的人类四肢会脱落,或是腐烂得无法使用。因此,我会用我尖锐的躯体清理腐烂的血肉,用杂物与残骸的混合物填补,这样它们就足够坚固。而当它们彻底无法使用了,我就会换上其他尸体的四肢——有些是我偶遇的尸体,有些是我造出来的。
就在我最终披上伪装进行测试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成功了。我跌跌绊绊地走向一个疲惫的流浪者,那是我记忆中的第一次,他没有逃走,而是将我看作了他的同类。
我不知道我应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那一刻我的心情。强烈的兴奋感与欺诈成功的满足感混合着冲刷着我的内心,因为我终于在人类的面前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我的第一个熟人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真身,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曾经杀死无数人类的实体,但他完全被我穿在身上的人类外表迷惑了。
正是从这个特别的流浪者那里,我知道了M.E.G.和其他的组织。那些多到我记不清的组织,它们遍布全世界。他把我当成了一个刚刚从他原来的世界过来的新人,把我带到了他们的一个前哨站。正是这个男人,我的第一个“朋友”,给我上完了最后一课:如何通过与他人的互动成为一个人,这为我未来与更多人接触打下了基础。
他还给了我别的东西,那时我还没意识到我需要这个。他给了我一个名字。
不久之后,我们就来到了那个地方,我现在知道那里叫“商人之家”,属于Level 4的后室全境贸易组织。我现在仍然在这里,作为一个普通的维修工人进行城市的基础建设,与很多人类交了朋友——其中包括三个挚友,他们都知道我的真身,但他们同意保密。
但我还是写下了这些话,以免有朝一日我不得不逃离。我非常清楚,有些人会甘之如饴地想要敲下我的齿轮,除了将我拆解以外别无所求。一旦我被发现了,那么我会第一时间把这篇文章发给我上面提到的朋友们。我不知道我这么做有什么准确的理由,但我觉得这样能让我种族的形象更加光明、友善一些,而不是被看作又一种在回廊中游荡的怪物。
因为我不是怪物。
虽然你们可能会叫我复制人或是代替者,但我不是。
我的名字是莉莉丝。
就像大家一样,我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