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夏对于魔法的最后一点美好的幻想在夜晚降临的时候被彻底破坏了，当她看到西比亚抱着能够堆成一座小山的书本走进她的卧室，她便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了。
“那个……请问这些是……”
“死灵学派的入门课程。”西比亚回答，“把这些学完你就可以自称是死灵法师了。”
优夏用颤抖的手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尝试着翻了几页。
【学识检定 难度等级20 1D20=5 失败】
她当然是看不懂的，那些奇妙的文字就如同跳舞的小人一般在泛黄的书页上舞动，以至于开始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文盲。不过仔细想想，身为异世界人，看不懂这个世界的文字才是正常的嘛，于是她便释怀了。
“对不起，我完全看不懂。”
西比亚好像并不意外的样子。
“我姑且确认一下，你现在的智力是多少？”
“好像是9点……”
在优夏说完之后，西比亚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原来如此，完全就是个笨蛋嘛。”
“好过分……”
“顺便一问，魅力又是多少呢？”
“应该是12点……”
“这样啊，比起法师，更适合走术士的路线呢，所以你会初级的魔法吗？”
“完全不会。”
“嗯……既没有天赋又没有脑子……大概是没救了。”
优夏备受打击，捂着脑袋低下了头。
“怎么会……在剑与魔法的世界却不能用魔法什么的……”
“啊，这倒是提醒我了，可以去练剑嘛，当个战士什么的。”
“大小姐说了，如果我学不会魔法，就要把我吃掉，然后用剩下的骨头做成骷髅怪……”
这话大概不是在开玩笑。
“那还真是像恶魔的作风。如果不限于死灵魔法的话，其实还是有别的办法。比如魔剑士或者炼金术士什么的……要是在王国那边，还有牧师或者圣骑士这样的选择。”
“啊，那个，其实我不是很信神……”
“没办法，事到如今只能给你补补脑子了。有些魔法道具可以临时增加智力，或者是提供额外的施法能力，只要能得到那样的道具，多少也能有所帮助。”
“要怎么样才能弄到呢？”
“市场上应该可以买到一些比较低级的，强力的魔法道具需要找专门的工匠订做，或者是去寻宝……不过我要留下来维持法术，大概没办法陪你去太远的地方。”
“咦？只能我一个人去吗？会死的吧……”
“王国那边倒是有佣兵行会和冒险者协会……深渊这边……想想也不可能会有的吧。”
优夏察觉到刚才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词语。
“什么……深渊？”
“你不知道吗？我们现在所处的就是深渊啊，魔界是恶魔们的叫法，深渊才是人类常用的说法。”
优夏觉得这是一个了解处境的绝好机会，于是便追问下去。
“能详细说说吗？我对历史稍微有点兴趣。”
“奇怪，我还以为这是人类的常识，看来智力太低真的会变成笨蛋。本来的话，深渊界是一个独立的位面，和人类所处的位面并不在同一处，所以一直以来人类是和恶魔没有太多的交集的。但是在几百年前发生了一场变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深渊界竟然和人间界连接到了一起，恶魔们开始借机大举进攻王国。当时的人类国王和数位英雄联手，联合精灵王国与天使发起了第一次大圣战，虽然击退了恶魔的进攻，但是因为两个位面一直连在一起，所以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后来在深渊界出现了一位力量强大的魔王，又一次率领军队发起进攻，这一次人类国王在天使的协助下召唤了一名勇者，勇者带领军队再次击退了恶魔的进攻，并且杀死了魔王，这就是第二次大圣战。”
“等会，魔王已经被杀死了？”
“那是前任魔王。”西比亚接着说，“现在执政的是另一位魔王，深渊的恶魔们只信服力量，只要足够强大就可以当上魔王。”
“那，关于那个勇者……”
“因为是很古老的传说，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具体的细节。不过在神殿里大概有人会知道内幕，毕竟那可是人类最后的秘密武器。”
“所以现在有类似勇者这样的人吗？”
“不知道呢，我一直待在学院里，很久没有和人类接触过了。这种事只要去前线问问就知道了，勇者的能力值是远超常人的，一般的恶魔根本就不是对手。”
“这样啊……”
优夏不经意地叹了口气，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能拿到这种一听就是主角的剧本，现在看来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一般来说，到异世界不应该会有一些很作弊的东西嘛，为什么我没有呢？”
她这样思考着，便想到了诺尔露，似乎平凡的人生才是所谓的一般而言。像幻想故事里那种开挂的人生反而才是异常。这么想的话心里会平衡许多。
“不过，一般的人类会跑来给恶魔当仆人吗？”
那大概是脑袋坏掉了，就像自己一样只有很低的智力。
“今天先到这里吧。”西比亚说，“虽说有点跑题，不过多了解一些东西也是有必要的。以后每天晚上我都会过来教你，你的资质确实不适合成为法师，但是凡事都得先努力一番再放弃。”
“已经断定了会失败啊……”
“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吧，我待会要稍微借用一下浴室。”
“大小姐白天说那种话确实很伤人呢。”
“就是说啊，我明明很注意卫生的。”西比亚一边说着，一边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根本就没有味道嘛。”
“哈啊～谁知道呢……”
优夏苦笑着扭过头去，其实她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想吐槽这股气味了，只是当时被巫妖的样子给吓傻了。与其说是腐烂的味道，不如说是用了太浓的香水而产生的臭味。她大概知道其中的原理，香水中的芳香物质是被稀释了几千倍的，如果浓度太高，反而会闻到恶臭的味道。
“难道你也觉得我臭吗？”
眼看着西比亚瞪向了自己，优夏再也掩盖不下去了，于是干脆把双手搭在西比亚的肩膀上。
“大小姐说得没错，你的鼻子确实是坏了，但是不要紧，我可以教你打扮。”
“什……我才是老师……”
“总之先去洗澡吧，不要加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用清水就好！”
优夏一刻也不能忍，推着西比亚把她塞进了浴室，接着便要解开她身上的绷带。当西比亚手上的绷带散开之时，优夏惊讶地发现那上面全是割伤的痕迹。
“你的手……”
西比亚连忙捂住手上的伤口，反手把优夏推了出去。
“不要看。”
门被粗暴地砸了起来，优夏呆呆地愣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是有人欺负你吗？”
“不是。”门的背面传来了西比亚颤抖的声音，“是我自己弄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要是有难过的事情，说出来会比较好哦？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事情……”
“这不关你的事。”
“不对，你现在是我的老师，我怎么可能放着不管。”
“……”
优夏听到某种东西靠到了门上的声音，她能猜到现在西比亚大概是在倚靠着门，于是她把耳朵贴了上去，试图听到里面的动静。
“这是……诅咒……”
“怎么回事？”
“我啊，天生就有对负向能量的亲和性，所以常被人说冷血无情。这是理所当然的，负向能量会改变人的心智，麻痹所有的情感，并且让肉体失去活性，简而言之，就是变成行走的死尸。成为巫妖的必经之途就是对自己灌注大量的负向能量，这样一来，就能够避免死亡和衰老，成为不腐不朽的永生者。”
“但是，你现在还是人类。”
“嗯，我知道，但是我喜欢流血，迷恋血肉的味道，这是不死者的特征。它们会寻着血的味道，去攻击仍具有生命能量的生物，哪怕对方比自己要强上许多倍，这是所有不死者的本能，无关乎智力。”
“但是，你这么聪明，一定是有办法克服的……”
突然间优夏明白了，那手臂上的伤口就是为了克服嗜血的冲动才造成的。
“是因为这个才去自残的吗……”
“看来你也不完全是笨蛋嘛，可是这种行为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否则我也不会被逐出王国了。”
“你做了什么？”
“想听吗？我会害你睡不着觉的。一开始是小动物，老鼠或是小鸟什么的，后来是大一点的动物，小猫小狗之类的，最后我终于把刀指向了人类，一个比我小的孩子。”
“你杀了他？”
“没有得逞，我被卫兵狠狠地揍了一顿，接着便被当作是恶魔附身进行了审判。审判官是个脑袋死板的人，本来他们是可以杀死我的，不过他们和我不同，还留有人性，所以放了我一条生路。那是挺早以前的事了，后来我只身去往了深渊，本以为会被恶魔吃掉，结果很偶然地遇到了我的导师，内克瑞斯。”
“它收留了你？”
“是这样，巫妖其实很讨厌生者，我不知道它是出于何种缘由，同情或是利用，总之我就留在了学院，作为它的学徒兼助手。”
“……”
西比亚很清楚，若是把这些都说出来的话，一定会被讨厌的。没有人类会喜欢这样邪恶的自己，优夏恐怕也不例外。但是，如果隐瞒下去，最后也只会更加被厌恶，那样的话，不如一开始就拉开距离，以免被不必要的感情伤害。
“这样啊，你一定很痛苦吧。”
“……！”西比亚先是惊讶，随即陷入了消沉当中，“怎么可能，我已经没有人性了，对这种事情……”
“不会的，我能感觉得到，你的心还是人类，你还没有变成怪物。”
那样温暖的话语让西比亚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不要以为讨好我就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我倒没有这样想过……”优夏苦笑着，“不过我确实是想和你友好相处。”
“……我不知道你在图谋什么，我给不了你知识以外的任何东西。”
“啊，那也足够了，倒不如说让可爱的女孩子来当我的老师本身就已经很棒了。”
“……奇怪的家伙……可爱是说我么……从来没有人……”
优夏怎么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索性放弃了。当门再一次打开的时候，西比亚已经洗干净身体，再也闻不到那股可怕的味道了。一丝不挂的少女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优夏的面前之时，优夏感觉自己的鼻血快要像她身上的水珠一样滴落下来。
“那个，我忘记带换的衣服过来了……”
“啊，我马上就去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