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殿归还之后,克莉斯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变强了一些。一开始她以为只是心理作用,毕竟她打倒了神明的化身,光是这样的战绩已经能让她骄傲很久。不过后来她发觉不是因为自信心爆棚而产生的自满,而是自己确实受到了劳伦塔的赐福。
之所以克莉斯会这样确信,是因为她注意到爱尔琳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凶。那样的表现过于反常,她不得不抽空来到建设中的万神殿,找到正在向矮人工匠描绘神明模样的爱尔琳。
“干嘛?”爱尔琳瞥了克莉斯一眼,语气中颇为不满。
“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克莉斯问,“从那之后就一直是这种样子。”
“我和恶魔没什么好说的。”
“事到如今还在说这种话,人类可是早就不把你当作同伴了。”
“那还不是你害的。”
“谁让你要跑到我的领地来,这不是你自作自受。”
爱尔琳握紧了拳头。要不是契约的桎梏,她早就一拳打在克莉斯的脸上。可惜她做不到,只能恼怒地咬着牙。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杀掉的。”
“别蠢了,你要是打得过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工作了。”
扎心的事实刺痛了爱尔琳的心,可是身为骄傲的战斗祭司,女神的剑与盾,她自然不会轻易屈服于恶魔的淫威。
“你特地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种事?”
“当然。诺尔露和我说过,身为主人,我有义务保护仆役的安全,还要注意仆役的心理健康,以免染上什么奇怪的诅咒。”
实际上并没有这种义务,那只是诺尔露骗克莉斯的话。其他的恶魔领主都是把仆役当作用完即弃的消耗品,根本不会在意仆役的死活。
“……那还真是贴心。”
“所以说,要是有烦恼的事情,来求我也是可以的哦?”
那副样子真是欠揍。爱尔琳不禁又一次握紧了拳头。
“我才不会去求你咧,不如让我直接死掉算了。”
“那可不行,我还指望你用复活术帮我赚钱呢,要是你死掉了,那辛苦盖好的万神殿不就白费了。”
“真是恶魔啊……”
克莉斯之所以要大费周章在亚瓦哈拉建造神殿,便是为了在交界地引入善神的力量,在一定程度上抵挡暴虐之神的神力,从而使得治愈神术能够发挥原本的力量。但反过来说,神像也可以作为众神附身的媒介,一旦有善神想要对克莉斯出手,她恐怕会难逃天谴。
克莉斯当然知道这样的风险,不过相比之下,只要自己能够掌控复活术,便能带来源源不断的收益,这样的风险似乎就不值一提了。何况她真正崇拜的是奥法之神涅希斯,届时神殿里也会陈设涅希斯的神像,要是那位奥法之神能给自己一点赐福,哪怕是挨一点天谴也是值得的。
爱尔琳不这么想,她只希望剑之女神能够降下神迹,一个响雷把克莉斯劈死,这样她就可以重获自由。可惜那终归只是幻想,身为祭司,爱尔琳看得很清楚,在得到了恶魔之神的神器和赐福之后,克莉斯的实力已经能够跻身半神之列,恐怕和魔王不相上下。
要是克莉斯的计谋得逞,魔王被她干掉,岂不是她自己会坐上魔王的宝座?除掉了一个魔王又诞生一个新的魔王,这和第二次圣战有何区别?
若是变成那样的未来,圣战军的血不就白流了,所有的努力不都白费了。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不全都是白费功夫。
唯一的希望,似乎只能寄托在那个尚不成气候的勇者身上。
而当爱尔琳朝着门外望去,看到优夏正在和卡塔利娜愉快地聊天,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为什么勇者会是这种样子呢?”
那样的叹息声既包含了恨铁不成钢的懊恼,也带有一丝略微的醋意。爱尔琳知道优夏是那种见到可爱女孩子就走不动路的类型,内心中莫名产生了些许不满。为什么优夏喜欢的不能是自己呢?要是如此的话,自己一定会把身心都献给她,哪怕是当她的坐骑也完全没有问题。
只有和银龙签订盟约的人才有资格爬上高傲龙族的后背。即便银龙是相当亲人的族系,也极少有人能有幸骑在龙背上翱翔。
可惜骄傲的龙并不会轻易向人低头,所以爱尔琳只能默默地看着优夏在摸卡塔利娜毛茸茸的大尾巴,然后在心里嘀咕,自己尾巴上的鳞片摸起来可没有那么顺滑。
优夏此时正沉迷在毛茸茸的手感当中,自然不会注意到后面有人盯着自己。她老早就想要摸一摸卡塔利娜的大尾巴了,终于在今天才抓住了机会。卡塔利娜很少会让别人碰自己的尾巴,不过优夏毕竟救过自己,只是这点程度的回报似乎还远远不够。
兽人们恪守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行事准则,这是从部落时期便传承至今的习俗。比起律法,他们更愿意遵守自己内心原始的意愿。对于救了自己性命的恩人,自然也要以性命相报答,这样才称得上是报恩。
但是眼下的情况与其说是在报恩,倒不如说是卡塔利娜在享受这样温柔的抚摸。优夏注意到卡塔利娜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连忙抽回了手。
“啊,对不起,弄疼你了?”
“完全没有,再摸一会也可以哦?”
那种眼神不仅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还有几分期待和愉悦。
“啊哈哈……下次吧……时间也不早了。”
“这样啊……”
只要看到那对高耸的尖耳朵垂下来,立马就能知道卡塔利娜现在是怎样的表情。
“真好懂……”优夏在心里感慨,“也用不着那么失望吧。”
在目送卡塔利娜进入林场之后,优夏本打算就此返程,回去继续练剑。自上一次和神明化身交手之后,她深切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弱小,也有些理解了为何爱尔琳会如此看重信仰。的确,要是没有神明的庇护,如此弱小的人类要怎样在这种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里生存呢?单是活着就必须拼尽全力。
一开始她以为神明只是一种愚昧的信仰,因为她原先所在的世界早就已经失掉了虔诚。当人的力量已经能够随意改变世界,人便成为了神。可是这里不一样,神明是真实存在的,不仅如此还会以各种手段来干涉世俗的事务。
那样的话,是否自己也应该去找一个神明作为信仰呢?这样一来肯定能像克莉斯一样获赐强大的力量。只要有神明赐予的力量,要结束这场战争似乎轻而易举。
优夏随即想到,先代勇者是剑之女神钦定的天选之人,就连他也没能结束战争不是么?只要杀死魔王,就一定能迎来和平么?
当优夏能产生这些疑惑的时候,她大约也注意到了问题所在。即便得到了神赐的力量,也不能够结束战争,这份过于强大的力量只会再一次引起新的纷争。
优夏正思索着这些问题,一边往训练场的方向走去。那是按德斯纳特的要求建造的,配备有木桩和靶场。虽说恶魔们常常是凭着天赋和本能去战斗,不过适当的训练也有助于提升战斗力。何况眼下是严峻的形式,哪怕只是为了活命,他们也得忍耐暂时舍去懒散的生活。
当优夏刚刚准备踏入训练场,打算进行练习的时候,她突然发觉卡塔利娜从后面追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有,有军队朝这边过来了!”
这一天终于是来了。所有人都不感到意外,由于在先前的会议上克莉斯已经对他们告知了情况,他们为此也做了不少准备。卡塔利娜在林场的瞭望塔上看到了人类军队行动的方向,他们从前线基地出发,似乎是打算再度进军亚瓦哈拉。
多亏了尼芙的联络,牛头人和人马,以及哈比部族的雇佣兵早在这之前就抵达了亚瓦哈拉。在收到卡塔利娜的消息之后,德斯纳特的士兵立刻被部署到阵地上。借着这个空档,克莉斯来到莱芙娜负责的厂房,开始为钢铁魔像一一注入土元素精魄。
当人类的远征军再一次来到亚瓦哈拉,他们惊讶地发现,迎接他们的竟然是这样一支混合了不同种族的军队。这和他们以往面对的恶魔军团截然不同。眼看着士气受到影响,圣女艾莉克西亚高举手中的斩矛,引导起神圣的力量,她的背后竟幻化出了天使的双翼。神圣光柱以圣女为中心逐渐扩大,最后笼罩了整支军队。人们心中的恐惧被一扫而空,接着迸发出无尽的动力。
那是艾莉克西亚所掌握的高环神术,高等英雄气概。在这样的法术加持下,任何人都能够拥有不属于传说英雄的勇气。于是在大魔导师萨利昂和他带领的随军法师的掩护下,先锋部队跟随剑圣西尔弗斯发起了第一次冲击。
反观克莉斯这边,所有的士兵都按兵不动,就连死亡骑士也没有出击。他们严阵以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艾莉克西亚策马带领骑兵部队绕过主战场,打算直逼敌阵侧翼。然而等待她的却是牛头人和人马部族的佣兵,不得不和他们纠缠在一起。人类的骑兵在人马面前显露不出丝毫优势。这些身经百战的好战部族顺利拖延住骑兵的步伐,借此机会西比亚指挥手持长矛的骷髅士兵尽数出动,想要一举拿下,却不想被艾莉克西亚用正向能量瞬间消灭。
在正面战场上,西尔弗斯的部队即将要和恶魔的主力部队短兵相接。这时他突然发现有一群哈比从敌方阵地后方向他们高速飞来,本能告诉他这绝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他转头大喊道:“神射手,瞄准天上!”
在这样嘈杂的战场上,人们很难听清他的命令。当传令官终于把他的指令告知了后方的神射手时,已经太迟了。哈比们组成了九只一组的小队,呈V字形的飞行纵队从他们头顶掠过,同时投下了某种东西。
那不是鸟粪,而是某种装在瓶子里的药水。在落地的瞬间,剧烈的爆炸扬起的冲击伴随着玻璃的碎片刺向了周围的所有人。此起彼伏的爆炸瞬间击溃了阵型,眼看着人类军队陷入混乱,德斯纳特终于发出了进攻的指令。
“上吧!杀光他们!蹂躏他们!歼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