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遥远的午后,于战争后复活的人们会回想起那个可怖的下午。愤怒的神明降下了惩戒之鞭,于是天空被染红,大地被撕裂,目光所见的一切都化作了火狱。炽热的高温灼烧着他们的皮肤,强烈的闪光刺瞎了他们的眼睛。他们身处的似乎不再是人间与深渊的交界地,而是有着令人窒息高温的地狱深层。
他们早就知道在深渊中隐藏着无数强者,可只有亲身体会过这份痛苦,他们才能真正理解这令人绝望的实力差距。
在早先的时代,人类也曾拥有众多的睿智大法师,那可谓是群星闪耀的时代。这些大法师积累下无数宝贵的知识,存放在魔法学院的大书库当中。第一次圣战的前夕,恶魔们从大书库掠走了这些典籍,燃烧的大书库将他们千百年的心血全都付之一炬。伟大的法师不是在两次圣战中战死,便是因漫长的岁月而离去。现如今,放眼整个人类学界,能挑起大梁的竟然只有区区几人。
大魔导师萨利昂便是其中之一,由于精通防护学派的缘故,即便已经年事已高还不得不亲临前线。当他遭到迪基亚的刺杀,这支远征军事实上已经无力同克莉斯的高环塑能魔法对抗了。可以说,从他倒下的那一刻起,败局就已经确定了。
艾莉克西亚被人马佣兵拖住了脚步,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而西尔弗斯被优夏缠住,没有办法实行他原本的斩首计划。于是他们只得看着巨大的光球吞噬一切,破灭之光将触及到的一切都化作灰烬,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
艾莉克西亚悲愤地呼喊着,一时失态被人马抓住空隙,一击将她打下马来。她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圈,随即撞到了牛头人的脚下。她还没来得及起身,牛头人战士便高举他那巨大的战锤,砸在艾莉克西亚的头上。
西尔弗斯察觉到身后战况有变,便想要设法甩开优夏的阻拦。他刚欲抽身,后背便结结实实挨了一道斩击。这位久经沙场的剑圣不免感到惊愕,与他为敌的那个异端分明已经气喘吁吁,而且离自己十步之远,怎么可能在这样远的距离伤到自己的后背?
“你究竟……”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犹豫就会败北。西尔弗斯将自己的剑收回,接着从背后的鞘中抽出了另一把剑。耀目的光芒附着在剑身上,带有神圣的气息,仿佛只需一剑即可斩裂黑暗,撕碎邪恶。
和那样的宝剑比起来,优夏手上的银剑便显得如同玩具一般。优夏大抵猜到,此刻对方手里的,应该就是克莉斯先前所说的神器。
而说到剑形的神器,第一个便会想到剑之女神艾梅黛。那位女神留在人间的神器,自然是先代勇者使用的圣剑。
“你是勇者?”优夏问。
“你说呢?”
西尔弗斯没有打算和优夏废话,他一心只想快点解决掉眼前的这个异端,然后早些杀掉恶魔领主。这样一来便可以扭转败局。
剑圣摆好架势,打算利用他的剑术绝学在一击之内分出胜负。现在压力来到优夏这边,她已经没有体力再去迎战了,恐怕再也无法抵抗那样凌厉的攻击。
“到此为止了么……”
“受死吧!”
圣剑发出灼眼的光耀,让优夏睁不开眼睛。借着这个瞬间的机会,西尔弗斯向着优夏发起突刺,只要这一击能够命中便可以瞬间杀死邪恶阵营的生物。这是神明赋予圣剑的力量,没有任何邪恶生物能够逃过正义的制裁。
本应该是这样的。然而西尔弗斯感觉到剑尖碰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他的手被侧边来的力量牵引,整个身体也被带偏了。当他勉强站稳,发觉眼前又多了几个敌人。
爱尔琳举着盾牌,站在优夏身前,随后满身是血的卡塔利娜也来到优夏身边。
“真是的,一个人就不要逞强了。”爱尔琳埋怨着,“对面可是王国的英雄,你还真以为光靠自己就能打得过?”
“就是说啊。”卡塔利娜应和着摇起尾巴,“我也听说过,那个人超强的。”
优夏无力反驳,只能默默低下头。
“哈……对不起,是我太高估自己了……”
“唉,你这个样子迟早会把命送掉的。”
爱尔琳忍不住摇了摇头,随即面向西尔弗斯。
“我不想与你为敌,请回吧。”
在看到爱尔琳盾牌上面的圣纹后,西尔弗斯愤怒了。
“开什么玩笑,连教会的人都叛逃了?!”
“就算我说自己是身不由己的,你大概也不会信吧。”爱尔琳无奈叹了口气,“要打也无所谓,我们这边人可是更多哦?”
“来多少都无所谓,赌上师父之名,我定要杀光你们这群异端和叛徒!”
【纠缠术检定 难度等级8 1D20=12 成功】
西尔弗斯的脚下地面突然裂开,数根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将他的四肢捆得严严实实。
“真受不了这些热血笨蛋。”诺尔露一边念叨着,一边向这边靠过来,“好好看看你们的处境吧,你们已经没有胜算了。在大小姐过来之前,你还有逃走的机会。”
“什么?连精灵都……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去帮恶魔?”
“那当然是因为大小姐想要结束这场战争,所以我们才会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是走回去还是死回去,你自己选吧。”
“哪个选项都不太妙吧……”优夏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可恶,你们是在侮辱我,我绝不会临阵脱逃!”
“那么就决定是死回去咯。动手吧,几位。”
听到诺尔露这样说,优夏和爱尔琳面面相觑。最后是卡塔利娜走上前,用大剑了结了西尔弗斯的性命。
“诺尔露小姐,你真的是善良阵营的人么……”
优夏终于问出了这个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
“当然。”诺尔露轻推眼镜,嘴角却露出邪恶的笑容,“让他回去已经莫大的仁慈了,要是让他被恶魔俘虏,保不准要遭受什么非人的折磨。”
爱尔琳和卡塔利娜对此深有体会,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可是圣剑也被带回去了欸。”
“嗯……啊?!”
蒙受神殿赐福的冒险者在死亡的时候,身体会化为灵体状态,身上的装备也会一并被带走。如果想要抢夺他们身上的装备,就必须趁他们活着的时候。
眼下已经错过了夺取圣剑的时机,西尔弗斯的灵体这会已经被神官召回。就连爱尔琳也没有想到,那把失落的圣剑竟然就在剑圣的手里。
“怎么会……他手里那把竟然是圣剑?”
因为从没有见过真货的缘故,即便是爱尔琳也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她当时只是隐约感觉到那剑上有着神圣的光芒,理应是受到了剑之女神的祝福。爱尔琳不禁吓出一身冷汗,也难怪西尔弗斯的攻击没能击穿自己的盾牌,若是自己背弃了信仰,坠入邪恶,想来是绝对无法抵挡那样的一击。
“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大小姐。”诺尔露的表情难得严肃了起来,“要不然她肯定会生气的。”
“同感。”
全票通过表决。大家决定当作无事发生过一样,开始为战争的终局收尾。说是收尾,其实也就是打扫战场,收集有价值的战利品,以及俘虏尚存一息的士兵。
全身黑甲的德斯纳特难得露出了笑容,只要把这些俘虏卖到黑市,他又可以大赚一笔。克莉斯默认了他的行径,也没有要求分一杯羹,想来是出于维系共同战线的目的。如果能够有这样的利益,那么他当然会选择继续和克莉斯合作。
克莉斯当然不会亲自来做打扫战场这种累人的事情,她在城楼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法术留下的恐怖痕迹,猛然间惊觉或许魔王已经不是自己的对手。这时她还不知道,得到了暴虐之神劳伦塔的赐福,会致使野心无尽地膨胀,直至自食其果。这并非恶魔之神在暗地作祟,他根本不需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因为他深知人们内心的弱点,没有人能在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后还能置身事外。这份强大的力量,最后一定会导向通往毁灭的结局,无一例外。
落叶捎来讯息,在暗夜的彼端,人间与深渊的交界地,亚瓦哈拉赢来了史诗般的大捷。胜利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到了魔王城。恶魔们口耳相传,当地的领主克莉斯,那位塑能系的问题儿童,一手击溃了人类最强的战力,恐怕有望跻身四大天王之位。
魅魔女王最早探听到了消息,诺提莉露并不因为这种说法而感到生气,反而颇有几分期待。诺提莉露很期待能见识到,这个小恶魔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她的野心,究竟能到何种地步。
没过多久,克莉斯又一次收到了黑鸦衔来的亲笔信。魔王对克莉斯的表现十分满意,于是亲自写信邀请她参加嘉奖典礼,想要给她赏赐。克莉斯感到非常意外,这在从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魔王此前从未嘉奖过任何手下,除了它最为依赖的亲信。照这么说来,魔王大约是想要笼络自己,让自己也成为它的亲信之一?
要是从前的自己,恐怕会设法推脱掉。因为成为魔王的亲信势必要掌控更大的权力,这会增加自己的工作负担。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拥有了能够匹敌魔王的力量,那么,还有什么理由继续郁郁久居人下?
克莉斯拿着信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她突然发觉,这大概是一个天赐的机会,要是错过了,肯定会后悔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