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清了清嗓子,试图化解尴尬,又问道:“那什么,你是仪式魔法师,信仰的教派是死之女神……没错吧?”
“一点没错。”
安娜忽然骄傲地挺起拍了拍胸脯,自豪地说道:“我,安娜·卡洛儿,就是这阿尔文小镇里唯一的仪式魔法师,也是当年仪式魔法学院七十七届唯一的满分学员!”
诺亚面无表情地听着她吹嘘,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起码自己确实不是被邪异者,也不是被亡灵法师复生的。
安娜复活自己的方法,是古老传承中的仪式魔法。
此类魔法和普通的亡灵法术相差甚远,复生起来的亡魂也不会受到仪式魔法师控制,而且比起亡灵法术,真正的复生仪式要更加精细,更加难以操控。
从这一点来看,诺亚是幸运的。
因为复活他的是正统的黑暗系教派信徒,自己身上不会残留亡灵法术的痕迹,就算未来迎面撞见神圣教派的人,对方也不会察觉到自己亡者苏生的身份。
所以诺亚确实需要感谢安娜。
但问题是——
“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账单上几乎全是你的名字?”
诺亚把账单拍在桌上。
蔚蓝圆桌的账单,有七成以上都和安娜有关。
换而言之,蔚蓝圆桌公会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有七成锅都要由安娜来背。
安娜默默移开视线,不知不觉间虚汗频出,左右两根食指不安地互相轻触。
“这个……因为仪式材料的价格总是很昂贵,所以消耗得很厉害吧?”
“但是账单记录上除了仪式之外,还有大量的罚款额度,又是怎么回事?”
“这……这也没办法嘛。”
安娜撩起鬓角发丝,俏皮地朝诺亚眨了眨眼:“毕竟伟大的仪式魔法师总是不受世俗待见的,小镇的人理解不了我超凡脱俗的艺术,也是理所当然。”
诺亚听着安娜胡扯乱掰,冷冷地甩出一句:“但你的仪式似乎就没怎么成功过?”
“……”
安娜宛如被命中要害。
她整个人抖了三抖,额头上的虚汗越来越明显。
这位红发少女的眼神胡乱地飘,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才脸红着憋出一句逆天的话。
“这又不是我的错,分明是死之女神故意使诈!我的仪式步骤从来都没错过,是女神大人嫉妒我的才能,这才让我的仪式每次都失败的!”
诺亚听完都惊了。
怎么有人施法失败怪女神大人不给力的?
你这也算虔诚的信教徒吗?
“而且我又不是没成功过。”
安娜紧紧地盯着诺亚:“你不就被成功从坟地里拽起来了嘛?”
这话倒是没说错。
所以诺亚现在心里有点慌。
他开始担心安娜的仪式会不会有副作用。
不过现在心脏跳动的频率非常稳定,呼吸也很顺畅,思维更是无比清晰,暂时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姑且就当是安娜的仪式魔法发生了奇迹吧。
“总之,你的情况我知道了。”
诺亚的目光落在公会证明的【仪式魔法师】一栏上。
虽然来得莫名其妙,但他心中确实升起了一些难以摆脱的好奇心。
仪式魔法师是极其珍惜的职业,想在茫茫人海中挑中一位获得认证的仪式魔法师,难度相当于在其他国家的野外森林发现熊猫。
哪怕安娜的仪式魔法证书是最低的一级,她依然是魔法师中最为独特的存在。
“虽然很突然——”
诺亚象征性地说了些客套话,很认真地看着安娜:“你能不能给我演示一下,关于你的仪式魔法?”
“真的?!”提到举行仪式,安娜当场容光焕发、精神百倍,“哎呀,会长你怎么知道我正好随身带着仪式材料呢!”
“我不知道。”诺亚冰冷地回应着,努力让自己绷住,板起一张无情的脸,“哪怕会失败也没关系,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仪式魔法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我的仪式可从来没出过问题,都是女神大人的毛病。”
安娜嘟囔着大逆不道的话,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偶,将其放在地上。
诺亚看出安娜这是准备开始举行仪式,朝莫妮卡看了一眼。
女仆莫妮卡小姐候在一旁,一声不吭地朝诺亚点了点头,意思是说安娜此时要举行的这个仪式并不危险。
诺亚心里还是没底,默默把椅子往后挪了挪。
安娜此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嘴角上翘着,嘴里哼着跑调的歌,又伸出手来,从披着的大衣内侧掏出一个淡蓝色的药瓶,把里面的药水淋在木偶身上,接着又把手指伸了进去,沿着药瓶内壁转上三圈,最后蹲下来开始刻画仪式所需要的魔法阵,速度飞快。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停顿,明显是经过千锤百炼的造诣。
起码看着很像那么回事。
然而比起目前为止安娜的表现,诺亚更相信账单上恐怖的欠款。
于是他又把椅子往后挪了挪。
“好了,接下来就是念咒语。”
安娜嘴角翘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对诺亚说道:“您看好啦,这是死亡之神仪式魔法里的三阶仪式魔法,当时学院里的理论模型就我做的最好来着!”
她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随后舔了舔手指上剩下的液体,接着闭起双眼,喉咙里开始发出一些不属于人类的音节词汇。
随着她开始念咒,地上的木偶顿时颤抖起来。
它互相拼接的关节咔咔作响,整个脑袋剧烈地摇晃起来,被魔法阵所包围的地板开始绽裂,越来越多的缝隙暴露出来,无数木屑随之飞溅迸起。
一切都在扭曲。
仪式魔法阵内的空间产生了扭曲的震荡,把包括木偶和地板在内的一切事物卷曲起来,就像有股无形的力量,正粗暴蛮横地想把它们都蹂躏成一颗球。
诺亚眼前一亮。
这是成功了?
可就在木偶的关节几近折断,地板裂痕也如蛛网般遍布时。
会长室内忽然传来咔地一声!
安娜的脊椎好像被劈断一样,上半身忽然向后仰躺下去。
她的背几乎被弯折成一百八十度,上身和下身呈现出恐怖的平行状,紧接着两腿一软,整个人都瘫软下去,脑袋顶着地板,好像一只被折磨后濒死的软体动物。
诺亚:“???”
饶是自认为已经能够承受大风大浪的诺亚,此时也被惊得张大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要不是他本能地想要维持伟大调停者之父的威严,这会儿估计几十句脏话都飙出来了。
安娜这是做了个仪式,把自己给做死了?
妈耶,这……这算不算工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