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大陆，边界森林。
漫步在林间小道上，银发的古代战士用剑锋切断拦路的荆棘，为后方的公会会长开拓出一条姑且还算舒适的道路。
诺亚时不时环顾四周，将周围景象映入眼帘，脑海深处则思考起鸟翼族的问题。
羊皮纸上的种族灾难，不出意外，就是在指代降临在鸟翼族中的祸乱。
莫尔带来的消息，如果属实，便意味着这场种族级别的祸乱已经初具雏形。
问题在于……
灾难总归是有原因的。
哪怕是不可抗力的天灾降临，把一切都毁灭殆尽。
那么旁观者们也可以把罪魁祸首的名头推给龙卷或是海啸之类的天灾上。
然而现在鸟翼族领地的覆灭，偏偏没有一目了然的原因。
按照莫尔的说法，边界森林的鸟翼族领地里，诞生了某种“疯狂”。
正是这种“疯狂”，引起了鸟翼族之间的互相残杀，最终酿成惨剧。
可是“疯狂”的来源也好，原理也罢，全都不得而知。
通常这种情况要是放在推理小说里……
“疯狂”本身就很像是那些喜欢戏弄读者的推理小说作者，刻意制造出的迷障。
毕竟……
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与某种“疯狂”病症相关的话……
羊皮纸上为什么不直接写【某个种族正在陷入癫狂】
而要写【某个种族正在毁灭的边缘】？
既然窥梦人在永眠神子安洁莉娜的深层梦境中，窥探到了鸟翼族发疯自相残杀的画面……
那么就算记忆再这么模糊，也不应该漏掉显而易见的【疯狂】这个关键词。
诺亚唯一能够想到的，就只有一个原因。
——种族毁灭的原因太复杂。
——复杂到没办法形成显而易见的记忆。
这样一来，所谓的“疯狂”要么是一切开始之前的征兆。
要么就是一团刻意摆弄出来故弄玄虚的障眼法。
……
想到这里的时候，诺亚的脚步微微一顿。
空气中弥漫着的气息，让他的鼻尖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腥味。
与此同时，爱莉雅也停了下来，神情先是一肃，旋即视线余光瞥到了一抹令人胆寒的景象，便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
哪怕是对于数百年前的古代战士而言，这幅景象也是在太过凄惨。
一颗颗鸟翼族的人头被长矛扎穿，竖着立在空地上，凝固的鲜血从长矛尖端流淌下来，将长矛本身染成了血一样的赤色。
然而这些惨遭杀害且斩首的可怜鸟翼族，一个个脸上却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临死前的那一瞬间感受到了无上的至福，就连此生的夙愿都已完结，对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任何的留恋。
爱莉雅感到肠胃一阵翻江倒海。
幸好她本身也是见过足够多恶心猎奇的玩意，终究是强忍住了恶心。
诺亚第一眼看到的感觉也和爱莉雅一样，但出于某种他自己也不清楚的镇定效果，在第二眼望去时，诺亚已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
有的只是诧异和奇怪。
“这是被吃了？”
“啊？”
爱莉雅愣了愣神，“您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诺亚完全不顾这番画面到底有多么血腥，多么恶心，表情漠然地走了上去，直接来到其中一颗人头面前，近距离观察了两眼。
在这之后，他又如闲庭漫步般在密集的人头丛林中逛了两圈，最后得出的结论应证了他刚才那刹那间的直觉。
“脖子处的切面没一个是平整的。”
诺亚淡淡地说道：“就像被人硬生生撕下来一样，但是脖子以下的部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附近也没有类似土坑的痕迹，地面……嗯，也没有拖行的踪迹。”
爱莉雅眼角跳了跳，到现在都有点不敢走进这片人头丛林：“所以您觉得他们的身体……被吃掉了？”
诺亚想了想：“当然也有可能是某种邪异的魔法，不太好下判断。”
爱莉雅心想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
如此血腥丑恶的画面，怎么看都应该是邪异者的手笔。
也真亏诺亚想象力丰富，居然会往【被吃掉】这个方面去思考。
爱莉雅稍微想象了一下那画面，顿时感到鸡皮疙瘩风起云涌，整个人都抖了三抖。
不过，她也不能否认这种可能。
毕竟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之后诺亚和爱莉雅一起，在领地附近转了一圈。
可以很负责任的说——
这块领地内无人生还。
唯一逃出生天的，似乎只有雪莉的兄长，那位叫莫尔的鸟翼族战士。
诺亚又在各个鸟翼族的树屋里走了一遍，似乎是想确认灾难发生时的状况。
紧接着，没过多久，诺亚从最后一间树屋里走出，然后站定，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
熟悉诺亚的人都知道，这是会长大人在认真沉思时的小动作。
爱莉雅没敢说话，静静地站在诺亚身边，同时投去好奇的眼光，想知道诺亚看到这番情景，还能想出什么奇怪的思路来。
过了一会儿。
诺亚的思考得出了结论。
“这就很奇怪了。”
“哪里奇怪？”
好奇宝宝的爱莉雅马上发问。
她就盼着这个呢！
诺亚瞥了爱莉雅一眼，平静地说道：“按照莫尔的说法，疯狂是突然降临到他们身上的，随后他们就开始了一场自相残杀，对吧？”
爱莉雅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问题就出在这。”
诺亚回头指了指自己背后的树屋：“不管再怎么用偶尔和巧合来解释，这也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了？”爱莉雅上下打量两眼那座树屋，“屋子看起来没问题啊。”
“不是外面，是里面。”
诺亚转身推开门，给爱莉雅看了看屋子内部的景象。
爱莉雅往里头瞄了两眼，稍作沉默，还是一副没搞明白的样子。
“您直说吧，我不太懂。”
她虽然是个好奇宝宝。
但脑瓜子其实也没聪明到哪去。
诺亚笑了笑，然后替爱莉雅指出了问题所在——
“太整洁了。”
“如果当时疯狂真的瞬间降临，并让鸟翼族们自相残杀的话，当时一定有在屋子里的人，而一旦爆发内乱，打砸一些屋子里的东西是很正常的事情。”
“对哦！”爱莉雅这时才恍然大悟：“但是为什么这间屋子这么整洁？”
“不止是这间，几乎每一间屋子里的东西都保持了完整。”
诺亚眯了下眼睛，转头望向空地里的那些“人头树”。
就很奇怪。
疯狂瞬间降临，鸟翼族们自相残杀。
明明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却还拘谨着动作，没有打坏家具？
这也太有礼貌了。
一间屋子还能说是巧合。
每一间都保持整洁的状态，这完全不正常。
爱莉雅此时已联想到一种极端恶劣的情况，脸色骤然一变。
“难道是莫尔先生撒了谎……那雪莉会不会……”
“没事。”
诺亚表情平静依旧：“我给莫妮卡下了命令，她会跟着雪莉。”
爱莉雅闻言一惊：“您连这个都想到了？”
“只是以防万一而已，而且这也不一定意味着莫尔撒了谎。”
诺亚又摸了摸略带胡茬的下巴，目光变得比之前更锋锐几分。
虽然很想带点【样本】回去。
但这玩意儿看着太吓人，没点精神承受力的人看了指定要绷不住。
诺亚站在原地沉思了一段时间，随即对爱莉雅说道：“咱们小镇里有没有对血魔法研究比较深的？”
“血魔法？”爱莉雅眨了眨眼，“这是很少见的法术啊……跟亡灵法术一样，在黑暗派系教会里也很少有人会学血魔法……”
“嗯……不管怎么样，这趟出来也不能空着手回去。”
诺亚指了指最靠近自己的一根【人头树】，“把上面干掉的血刮下来，用袋子装好，带回去问问有没有懂血魔法的，帮忙鉴定一下这些血液。”
如果鸟翼族的族人真的受到了疯狂的指引……
他们的血液中或许还会留下一些踪迹。
说起来。
安娜这妮子以前似乎也利用过血液进行仪式魔法。
说不定问问在学识方面勉强还算博识的安娜，就能问出点名堂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