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地近百万里的高空,这本应当是晴空万里的大好天气,这时却诡异的乌云密布起来。
浓厚无边的黑暗随着云层蔓延,把闪耀的烈阳悄无声息地慢慢吞噬,其间偶有翻腾的雷电反倒成了这最后的几丝光亮。
忽然,此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潭水般泛起一圈圈涟漪,紧接着内卷扭曲。
一道衣衫褴褛的身影从中钻出。
那是位宛如谪仙般的男子,面若刀削,墨色双眸似黑玛瑙一般,内敛星辰,有着股妖冶般的难言气质,那是一股藏在骨子里的桀骜与魔性。
可那散乱的散发、满是破洞的长袍、无奈又充满苦痛的神情却与他充满魅力的面容丝毫不相符。
恍惚之际,风云涌动,又是一阵突变横生!一个浑身散发金光的……“生命体”悄无声息地凭空出现。
耀眼浑厚的光辉将祂的身躯团团包裹,那光芒甚至模糊了五官,只能单纯地分辨出有个人体的躯壳罢了。
可祂仅仅是举手投足间,就仿佛有着无上道韵随之涌现,天地蕴于心间,规则握于掌中。
祂就是……无上的天道!
“司牧渊,猫抓老鼠的游戏也该结束了。”
声音无悲无喜,如一台冰冷的机器,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宣读起终结生命的判决。
“天道”抬起手臂,一念之间,周遭浓郁的灵气与魔气飞速向其聚拢。
原本水火相斥般的两股能量,此刻在祂手中却变作随意揉捏的玩物,二者在强行的控制下竟怪异地相互流转起来,就如一副精妙绝伦的太极阴阳图,徐徐铺展。
好像是为了万无一失,本就足够强悍的力量还在被源源不断地汇聚着,以恐怕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伸展开来,由一个小小的光点眨眼间便扩大到一个等身大的光球。
再到现在,已经无法用肉眼看清其的边缘,甚至动用神念都无法完全感知的“不明之物”,该如何去形容它呢?就好比目睹了一位神明从两手空空的状态,在几息时间中亲自搓出了一颗堪比太阳般大小的庞然巨物。
“去。”
祂毫不在意地轻轻一推,恐怖的“球体”便慢悠悠地向前行进,但它毫不安分,无论对沿途上的灵气还是魔气都来者不拒,仿佛一只无形的深渊巨口将把遇到的一切都无情吞噬。
对头那位被称作“司牧渊”的男子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神情平淡得像是死寂的潭水。
他不是不愿逃跑。
可周围的空间早就被锁死,再者,逃到哪儿都一样,祂主宰了一切,这世间虽大,却早就没了他司牧渊的容身之所。
这么一来,逃跑的心也没了。
这是横竖都是一死的境地,而当死亡真真切切地降临,恐惧反而变成了一种无用的情感。
“唉……”
司牧渊悠悠地长叹一声。
流光闪烁,一把修长的无鞘利剑出现在他的掌中,无点缀,无花纹,长二尺一寸,虽朴素,却暗蕴如霜如雪的寒光点点。
再次紧紧地握了握剑柄。
司牧渊对着他的爱剑自顾自地说道。
“这是最后一剑了,凝霜。”
他的丹田竭尽全力地运转,一身浑厚得快要凝作实质的魔煞之气,被完完全全地灌注到长剑之中。
霎时,锐利的剑锋迸发出耀眼的银光,这是……孕育着极致寒意与杀机的无上剑意,昂扬如骄龙、绚烂如彩凤,生生把原本黑暗的空间照了个透亮
还不够啊……
司牧渊摇摇头,心底暗自做了出一个决定,他高举起已然蓄势待发的凝霜剑,眼角处流露的疯狂之色已然到达极致,下一刻,竟一把刺向了自己的心脏。
“呲。”
几乎没有任何阻碍,他那脆弱心脏被毫无悬念地贯穿,原本白净的剑被喷溅如柱的鲜血所沾染。
“嗡……”
霜雪剑似有灵性般剧烈地震颤来,夹杂着震惊、不解与恐慌的情绪被她传入司牧渊的心头。
“不要拒绝,我的精血是你最好的养分。”
他柔声抚慰着。
可他看不见,灵剑之中,一位身着雪白长裙的少女望着他浴血的身体,双眸失神,只有两行无声的清泪划过面颊,默默倾诉着她哀痛的内心。
少女明白,这的的确确是最后一剑了。
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再也无法被你握在掌中,感受你的体温了,对吧?我的主人。
“禁术•祭剑。”
以自身为代价进行献祭,这是上万年前的一位剑道大能所创的禁术,他一生追求剑道的巅峰,最终在一场仇敌的围攻中使用了祭剑,那位大能虽身死道陨,但他的佩剑却因吸收了剑主的一切而得道飞升,成为了世间第一把仙剑。
诡异的血气从司牧渊的每一个毛孔渗出,合并做手指粗细的丝线,将他的躯体和剑相连,魔气、精血、甚至是他的神魂,都被一丝不差的运输到“凝霜”之内。
他只是静静感受着,血肉与灵魂被一点一点生撕剥离,要说痛苦……他早就麻木了,这即将来临的死亡反倒给了他莫大的平静。
直至最后,感官全然消失,意识堕入一片黑暗死寂,他的全身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咔嚓”破裂,献祭才终于停止了下来。
就在他彻底消失的一霎,沉寂许久凝霜剑猛然冲出,宛若一颗划破天际的流星,以锐不可当之势直直迎向天道的攻击。
“蚍蜉撼树。”
浑身散发金光的“天道”对此满是不屑。
祂不认为区区人类的反抗能奈他如何,哪怕对方是曾屠灭过天道庇护之人的当今魔尊也亦是如此。
结局早已注定,“天道”转身欲走。
但是,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却使祂脚步暂缓。
回头望去,远处的天边,是正肆虐着一切的“球体”,在它的中央处,一点细微银光赫然出现。
这是?
答案很快就被揭晓,因为那点银光正以迅雷之势向祂袭来,定睛一看,正是接受完献祭的凝霜剑。
剑势如洪,仅仅一个照面,就硬生生将这庞大无比的“光球”给生生洞穿,爆发出阵阵响亮的轰鸣,天道那声势浩大的进攻就这么轻松地被捅出了一个窟窿。
“天道”赶忙抬手阻挡,周遭千里几乎所有的灵气与魔气都被祂调动而来,化为一面透明坚硬的护盾,挡在了他面前。
“咔嚓!”
“什么!”
耗费诸多的护盾竟如一张脆弱的白纸,与霜雪剑的剑锋的一霎那就立马碎裂开来。
来不及再次蓄力防御,锐利银光狠狠刺在“天道”的左肩,蕴含着极致杀意的剑气被瞬间引爆!那些司牧渊琢磨了一辈子子的至高剑道,似要连同这天地都要被一并诛灭!
……
半晌过后,乌云渐散,日光重现,天地回归平静。
原本高傲的祂望向自己空荡荡的右方。
这恐怖的一剑,斩了自己几乎半个身子,也就是说,那司牧渊生前竟已摸到自成规则的门槛了吗!
这时,一股难言的感情才逐渐爬上“天道”的心头,祂为这小小人族所爆发的实力而震惊,也为自己及时抹杀了这个巨大威胁而庆幸。
要说恐惧,倒也谈不上,毕竟,祂可是“天道”,是这方位面的规则之执行者,是真正的全知全能的唯一神。
于祂而言,不存在所谓死亡的概念,更不可能会产生类似害怕的情绪。
“规则漏洞减一,果然……司牧渊,我留你不得!”
“天道”一念之下,祂破损的身躯被再次重构恢复,先前的看似严重伤势也随之不复存在。
魔尊司牧渊,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