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段时间,若秋就在前方安安静静地带着路,只留下一道紫衣背影供司牧渊欣赏。
“生气了?”
司牧渊决定打破这可悲的厚壁障,因而悄悄加快几步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问着。
但若秋依然沉默不言,只是步速紧接着同样提高,再次把试图靠近的他给甩得远远的。
“真生气了?”
司牧渊这时也收起了原先嬉皮笑脸的表情,连续几个大跨步便走到了某位看似生着闷气的少女面前。
“你烦不烦啊?”
若秋理了下散乱的发丝,率先出口怼道,但那面庞上还残留着尚未褪去的樱粉,一股子有气无力的味道。
“抱歉了秋儿姑娘,刚刚我的所做所为实有不妥,但那也是事出有因的。”
司牧渊低下额头,微微弓着脊背,真诚无比地道起歉来。
“哦?那么请问正人君子先生,何故呢?”
若秋感觉自己快被气笑了,但她倒是还想听听司牧渊还能编出些什么鬼话。
“因为……都怪秋儿姑娘太可爱了,情难自禁。”
司牧渊无奈地耸肩,一本正经地作出了回复。
“我……不理你啦!”
若秋立马抬起小粉拳,心里头恨不得一拳打死这个眼前这个臭无赖,但实际上却是轻飘飘地击打在司牧渊的胸膛上。
“软绵绵的拳可伤不了人的体肤,但倒是能打在人的心上哦,秋儿姑娘。”
“行……你真行,你要是再多嘴一句,带路这事我可就不奉陪了。”
若秋终于明白,听这无赖叫唤就是纯纯自讨苦吃,于是下定决心警告一番后便一把将挡住她路的司牧渊给用力撞开,自顾自地走了。
吃瘪了的少年却未见一丝失落,因为他能看得出来,某人的雀跃似乎已经难以掩藏。
两人走的是一条幽静的青石小径,路的两旁满是随意生长的仙门古木,或笔直挺拔,或歪七扭八,在炎炎夏日里剪下几片阴影,散漫的灵鸟们便颇爱在这些枝干上纵情啼鸣,搭配上奇形怪状的树木,成了这僻静之地的独特情景。
这是平日里若秋最喜爱走的路,当清风吹拂而过,俏皮地撩拨起少女刚刚整理完的青丝,她也为之轻微地蹙起好看的眉头时,司牧渊不得不承认,美人更胜美景几分。
若秋没有再刻意地拉开步距,而司牧渊也只是安分地跟在其后,没有再想着继续去叨扰。
路的尽头,是一颗贫瘠的树木,失去了鲜花的点缀,也没有了绿叶的衬托,只剩下棕黑色的枯枝在独自悲鸣。
可若秋却愿意为丑陋的它停一停步伐,因为这是她早年间亲手种下的桃树。
其实除了圣女与她相处甚好之外,其它大多数高傲的仙门弟子都打心底里里看不上毫无修为的她,羡慕又不解凭什么她能在仙门圣女的身旁受到如此优待,这一切都成了断绝若秋与他人往来的利刃。
总是一个人,难免会有些寂寞,尤其是在身为修仙者的众人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的自己,于是她就种下了这么一颗桃树,无论春夏秋冬,花开与否,受了哪些委屈、碰到哪些喜事,她都习惯性地依靠在那坚实的树背上,自顾自地分享着,好像这样,看着就不会太孤独了呢。
“桃花开的时节,又要等到下一年了。”
望着自己的挚友,若秋不禁感慨了一下子。
“其实只要你想,日日都能花开。”
司牧渊瞄到了她一闪而过的悲伤,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那颗光秃秃的桃树,抬手抚摸,丹田处灵气运转,在他源源不断地传输之下,原本空无一物的枝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新叶,然后露出花苞,最终粉色艳丽的桃花立满其上,宛若从天边坠落下的一大片朝霞
这时,司牧渊转头望见,少女的眼里泛起了微光。
“真漂亮啊。”
若秋由衷地夸赞,恬静的笑容出现在她的俏脸上。
总感觉……往年盛开的景象都不如今日呢。
“一点灵气的小把戏罢了,不足为道。”
“嗯,我知道,不过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为我耍这种小把戏呢,算是……被你这个家伙蒙对一次吧。”
漫树绯红之下,少女负手而立,笑靥如花。
…………
若秋将一直将司牧渊带到了整区的住所前。
她指指里头的房门,说道:“这里就是新入门弟子的住处了,那我就先走喽。”
“等等,秋儿姑娘。”
司牧渊叫住了临走的少女。
“你还想干嘛?”
若秋嘴上满是不情愿,但还是停步转身。
司牧渊手掌轻挥,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小袋子,就这么直直递给了她。
“这里头是一颗上品灵晶,算是我对秋儿姑娘两次帮忙的答谢。”
灵晶是一种蕴含灵气的晶体矿石,与之对应的,还有只存在于魔域、蕴含着魔气的魔晶,二者不仅能辅助修仙者的修行,还都是修仙界内最常用的流通货币。
而司牧渊手上这颗上品,更是不掺杂任何杂质,是一个外门弟子打拼好几年才有可能换取一个的珍贵之物。
要问他哪里儿来的?别问,问就是刚刚找系统爆金币拿来的。
然而对此若秋只是却是异常失望地摇头。
“不好意思,仙门有规,我们不能收受任何除了仙门发放的灵晶,况且……”
“况且什么?”
“不,什么都没有。”
况且要真想感谢我,就别那这种东西敷衍啊,我像是那么在乎财物的人吗?
若秋心里头喃喃念着。
司牧渊于是听话地收回了袋子,但他并未放弃,继而又拿出一节相互交错编织的红绳,在正中央处,还被系上了一颗质地温润的青色玉石。
“既然灵晶收不了,那秋儿愿意收下它吗?”
“这是……”
若秋盯着那精致的红绳,脸上一洗先前的失落,连少年话里减少的姑娘二字都一并忽略,好奇地发问。
“曾经我的母亲为我编的,民间小玩意。”
“那你的母亲一定是个温柔细心的人吧。”
“或许吧,都是些过去的人同过去的事了。”
司牧渊面带微笑的说着。
“过去……”
若秋话中咬着这两个字眼,小脑瓜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而后有些慌乱地解释:“我无意冒犯。”
“无妨,我家不是什么修仙世家,所以家人会生老病死就是我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那这就是你母亲的遗产了,如此珍贵,我怎能轻易接受。”
“不……它终究是要送人的,如果秋儿现在不愿意要的话,我就只能等着给下一位,也有可能没有下一位了。”
“什么意思啊?”
若秋此时听得一头雾水。
“意思就是我只想要它能被秋儿戴着。”
司牧渊忽然低下头,将脸庞贴得好近好近,眼一双神无比认真地与她对视起来。
“唔……”
若秋被那突然的一盯给弄得小鹿乱撞,她这时才发觉自己好像对少年的眼眸毫无抵抗力,她自认为不是那种心理情绪表现很明显的人,但今天一天脸红的次数却比近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好叭。”
结果到头来还是不明不白地答应下来了。
司牧渊听到确切的回应后,便将若秋那温软的柔荑轻轻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呀!你要干嘛。”
“别乱动,我来给戴上。”
司牧渊温柔地安抚着,他能感受到若秋柔若无骨的手正在微颤,于是他便想着说些什么东西来转移下她的紧张。
“秋儿。”
“嗯……”
“我们认识快半日之久,你可知道我的姓名?”
“诶?对哦。”
若秋傻傻地反应过来,明明是夺走了自己第一次同异性牵手的少年,她却还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真……傻啊,在他眼里自己一定像个笨蛋似的吧。
“那么,你的名字是?”
她终于将这迟来许久的问题抛了出去。
“司牧渊,好好记住,不许忘了。”
若秋察觉到有股痒痒的触感从手上传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少年将他的姓名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写在了自己掌中。
“嗯,不会忘的。”
说话间,司牧渊已将红绳结结实实地系在了若秋一只嫩白的手腕上。
“好看吗?”
阳光撒下,少女抬起手腕,朝着他晃了晃刚刚戴上的红绳手环。
“如我所料,跟秋儿很搭。”
“哼,算你识相,那……我要走喽,回见。”
若秋道别之后就立刻背过身离开,但又却不时止步回头,眼含不舍地对着少年遥遥一望。
不是她不想再多说几句,只是自己因为刚刚地停留,不少修整区的弟子都将目光投了过来,要是聊太久,闲言碎语就少不了了,她对此倒是不在乎,但要是事情传到不喜男性的圣女大人的耳中,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了呢。
她不想这样,所以……嗯,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司牧渊始终将一抹温和的微笑挂在嘴角,朝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挥挥手后,又令人猝不及防地大喊一声。
“母亲同我说过,遇到了对的人就将红绳送出,系上它,可就跑不掉了哦,秋儿姑娘。”
他能肯定若秋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这最后一句话,因为那道身影变得愈发急促,跑得愈发慌张,徒留紫色的回忆长存于脑海,深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