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要说几十年岁月究竟会留下怎样的痕迹，人类或许挥动着残旧的躯体感慨万分，机娘和人偶暂居其次。安室桜取落肩上包裹，向身后望去，下雪的天气，十余公里路途连一个脚印的存在都难以留记下。
道路间的铁轨与电线多了几条，平顶房楼低矮地遍布四方，带着西式礼帽的路人有所增长，汽笛声拉响，大家轻倾身体，挥动帽子向“呜隆隆”的机车问好。
变化就是量之增长么？安室桜摇了摇头，从财布里取出几枚硬币，搭上刚好停住的有轨电车。
……
穿过石街雪巷，慢走几步，就是纸牌屋所在处。
“欢迎……呀！好久不见，安室桜酱！”看清来客面孔后，在桌边穿着和服的黑发女孩子兴奋地挥了挥手心间花札，大声地喊道。
“喂！”安室桜差点夺路而逃，她赶紧竖起“停下”手势，同时迅速捂紧腰间某个朴素的木套制品。
“嗯～喏——”寿屋谣毫不在意地撇了撇鼻尖，四处望去，果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停下手中的咖啡或纸牌。看对方茫然疑惑样子，她凑近耳边小声地解释道：
“哎呀！都多少年过去啦，人们早就不记得你了。”
“姐姐？！”
谣的话音刚落，独属少女的清脆与甜糯交织声线便从木屋一角传来。
“橘？”安室桜惊讶地合不拢口，“原来你打工的地方在这里呀。”
“嘿嘿，”服务生少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初到城市时一切都很陌生，而且也不知道中立区的分界线在哪里……还好遇到谣姐，否则估计早就灰溜溜地跑回去啦。”
“要点些什么？打牌么？”
“一杯煎茶，剩下问她吧，”安室桜整理平复衣装，“另外我来城里主要是准备处理——”
“两份松饼和两块红豆羊羹，”橘立刻打断道，“然后然后……！要不玩歌牌吧？”
她没回答，点了点头。
窗外景色很好，阳光折射在凝结于玻璃的雪晶上，缓缓地洒进来，让木桌斑驳出许多块。店门一开一关，只是刹那瞬间，某种清新的味道便被播撒在沉积已久的空气中，连漂浮尘埃都忽然干净许多。
打完牌、处理信件、用餐……再之后要去做什么呢？她托起头渐渐陷入思考。难得的温暖与新鲜感在此刻包围着全身，甚至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至少去转几圈吧，浏览报刊之外独属于这座城市几十年后的面貌……幼年期偷偷塞的纸条还在嘛？虽然内容有点……或者去公园散散步，曾经那里有一位老奶奶很喜欢坐在长椅上，不紧不慢悠闲自得地弹拉三味线，她的孩子们会继承那份天赋么？……一回想起往事，就停不下来呀……
“姐～姐～”橘调皮地用手指戳了戳她，“认真些！又在发呆了。”
“……没有，最近过得怎么样？还适应么？”
“哇！明明长相如此年轻，怎么能讲出如此老气的问题！快点换一个……对啦对啦，咱们一起去游乐园吧！我一直想和姐姐坐摩天轮呢。”
游乐园？摩天轮？那是什么？
安室桜没能理解这些新兴词汇的含义，不过看着橘酱期待的眼神，她还是点了点头。
“mua～”橘隔空摆出一个亲吻的口型，然后叉起一块羊羹向安室桜的口中塞去。
“煎茶来喽～！”
寿屋谣一边轻快地端着托盘，一边向她们走来。
啪哒！pulingling……
看着因大意而摔在地上的茶杯，寿屋谣愣了一下，尴尬地蹲下开始收拾玻璃残片。
“啊！救命、救命啊！”
忽然间，一声痛苦的喊叫从木屋某处传来。
嘈杂无比瞬间转为安静，大家循音望去，只见一个独腿老人趴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服，不停地在地上打滚。
“你……您怎么了？需要帮助么？”寿屋谣惊慌跑来，焦急地问道。
“不，不，别靠近我！”他的表情显得更加错乱，过度用力的挣扎不幸将袖口纽扣扯开，一大片似乎参杂金属碎片而严重变形的皮肤痕迹显露在那条通红色的手臂上。
就像是听到某种号令一样，凝固僵硬的神情渐渐逐步刻画在人们的脸上，他们呆坐在原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人重新缓缓地举起咖啡杯，颤抖的手腕将黑褐色液体飞溅至四处，然后“啪嗒”一声，狠狠地坠落在地面上，彻底支离破碎。
“唔……身为服务员是不是应该去帮忙……”橘犹豫地抓挠头皮，“那个……”
“我走了。”
安室桜轻轻站起身子，跨过橘不知所措的视线，低着头快步向门口走去。
“诶……桜酱？”
不及回复，她早已将手放在拉槽上。
但是门却从外面打开了。
“早……咦？你怎么来啦？”
眼神微微上瞟，曾号称“世界第二人偶”的和音竭满脸惊讶与她对视，两个身穿洛丽塔风格衣装的少女人偶位列身旁，脸颊间浮现出一幅诡异的神情。
“嗯，只是来送信。”她努力控制骨骼，使声音不至于颤抖。
“你好呀，战争机器。”洛丽塔少女们齐声开口道。
“喂——！”和音竭赶紧伸手制止，但安室桜却平静地侧过身，从制服阴影与咒骂般视线中擦肩而过，很快消失在人群间，再也看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