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没有免费的午餐

作者:京極堂AF 更新时间:2023/1/28 20:44:40 字数:5953

艾斯顿商人行会——是艾伦菲斯特平民阶层历史悠久的商会组织,但是二十五年前,由于克伦伯格公爵反叛,领主艾利欧特向艾斯顿商会肆无忌惮的征收粮草物资,导致商会从此一蹶不振。

商人们四散奔逃,纷纷退出了艾斯顿商会。也是在这之后,艾斯顿商会迎来了自己的转机。新任会长作为克伦伯格郡成长起来的商会领袖,他为了艾斯顿商会四处奔走,将剩余的商人们联合起来,放开了许多曾经由商会垄断的商品,例如平民社会长久以来由艾斯顿商会垄断的羊皮纸的制作方法,以及部分专门为贵族们提供的点心和糕点的制作等等。

虽然放弃垄断会导致艾斯顿商会的竞争力大幅下降,可也重新吸引了许多商人的加入,促进了商会资金的回流。不过大家重新投入艾斯顿商会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新任会长与克伦伯格公爵的关系匪浅,凭借他的口才和能力也获得了许多领都贵族的青睐,因而投入艾斯顿商会对商人们来说是免遭贵族迫害和欺压的最优解。

十五年前,艾斯顿商会在这位商业领袖的带领下,重又成为艾伦菲斯特影响力最大的平民商行。也就是在这时,这位商业领袖迎来了自己的死亡,会长的职位由他亲手带出的学徒托科特接手,托科特依靠自己从师傅手中继承的与克伦伯格公爵领地的大宗贸易(烟草和奴隶),让商会里的其他竞争对手望尘莫及。

商人行会的结构体系非常简单,除了会长与副会长外,还分设有八名执事官分别掌握城市的工匠,商人们的集会,商业情报的刺探等工作。其中,代表领主信赖的象征,神言教的神殿势力也在艾斯顿商会中设置有数名白衣神官,作为对艾斯顿商会的控制与监视。

一年前,年末,作为商会会长托科特的金主与庇护者的奥薇尔公爵,突然将下辖的奴隶和烟草贸易重新交给了名不见经传的商会副会长安托斯经营,这让安托斯大喜过望。

在12月31日这一天,他在与奥薇尔公爵的使者一名叫做妮可拉的女子会谈中,妮可拉表明了奥薇尔公爵的愿望,公爵希望安托斯通过她的帮助完全掌握艾斯顿商人行会。面对妮可拉陈述的要求,安托斯问道:

“托科特会长难道会违背自己庇护者的意志吗?”

面对安托斯的问题,妮可拉只是淡淡的回应道,

“公爵大人家中养的狗也会有对公爵吠叫不止的时刻”

妮可拉的话,让安托斯意识到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也许真的做了得罪贵族老爷们的事情,所以奥薇尔公爵才会将手中的大宗贸易的订单交给自己。在接下来的会谈中,安托斯顺利的从妮可拉手中签下了关于奴隶和烟草的交易协议,当然作为平民他不奢求自己能与奥薇尔公爵签订魔法契约,只要有纸上契约,足够自己在下一次商人集会上推倒托科特。

经过半天的密谈,安托斯成功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贸易订单。临走时,妮可拉交给他一个华丽的红木盒子。

“这是奥薇尔公爵送给您女儿的一个小礼物,还望安托斯先生务必转达。”安托斯不解,安洁莉卡应该在德古菈村并没有认识奥薇尔公爵的可能。

“公爵大人是如何认识鄙人的小女安洁莉卡的?”

尽管这有些对奥薇尔公爵的不敬,但商人具有敏锐的危机意识,有些小细节仍然不能马虎对待。

“奥薇尔大人很喜欢安洁莉卡小姐撰写的小说”

听了妮可拉的话,安托斯第一次对自己的女儿有了刮目相看的感觉。

“鄙人能冒昧看一眼是何种礼物吗?如果太过贵重,鄙人只怕……”

“无妨。”

安托斯战战兢兢的打开盒子,发现其中放置的是一把锋利的秘银匕首。秘银是这个国家十分珍贵的金属,它的外表呈现银白色,比钢铁坚固但却更加轻巧。虽然以自己的财力也不是买不起,但看着如此华丽的秘银匕首,安托斯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这把匕首上附着有神圣的圣光魔法,这代表了奥薇尔公爵的一番心意,还望安托斯先生务必转送。”

妮可拉对自己说这些话时,明显是怕自己将匕首占为己有。想到会长托科特不听话的下场,安托斯用力的点点头后恭敬的退出了房间。在返回商会的路上,安托斯心里总是忐忑不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为什么会轮到自己?而且自己一向不待见的女儿安洁莉卡竟然与奥薇尔公爵有这么深的联系,或许有必要与自己的这位女儿加深一下感情了。

一月,

安托斯将亲笔写的问候信与奥薇尔大人赠予的礼物,托行经德古菈村的商人寄送给了自己的女儿安洁莉卡。安托斯虽然一年见到自己女儿的次数极少,但这封信里还是表达了自己作为父亲的关爱和关心。仅仅过了不到一周,就收到了安洁莉卡的回信。

信中的内容依然跟过去毫无区别,无非是陈述这个村子多么多么奇怪,周围好多户人家死了人之类的,其中不乏对奥黛丽伯爵的指责和非难。这让安托斯每一次收到女儿的信件都必须偷偷摸摸的在没有人的地方看。谁不是奥黛丽伯爵是新崛起的贵族势力,如果这些信被不怀好意的人送给奥黛丽伯爵,只怕自己的商业前途会烟消云散。

安托斯看完信件后,默默的将这封信烧成了灰烬。他已经将女儿的信件焚毁很多次了,每次看着这燃烧的信件,他总会想到自己的女儿和失踪的儿子。其实他并非不爱安洁莉卡。只是安洁莉卡的生母死后,自己重新续弦的妻子并不喜欢安洁,因而之后才逐渐减少了回村看望安洁的次数。

于是在这位妻子的要求下,安托斯将安洁莉卡留在了村子里,自己和这位叫玛丽雅的妻子搬到了领都的房子里。安托斯的这位续弦的妻子,尖酸刻薄酷爱金钱,尽管如此,安托斯依旧喜爱她,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有一副漂亮的皮囊。玛丽雅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儿子,那一段时间,安托斯很是欢喜,他决定将儿子当作继承人培育。

可天有不测风云,自己的儿子才刚刚到七岁洗礼的年纪,在他带着儿子回卡斯特村探亲时,失踪了。之后他安排了许多人在卡斯特村寻找,甚至向当时的村长凯欧斯贿赂了大量的金钱,可这件事最终依然无疾而终。安洁莉卡也因为自己兄弟的失踪变得自闭起来,每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

“安洁,爸爸只剩下你一人了……”

看着安洁莉卡的信件变成灰烬,安托斯甩掉心中的迷茫和对过去的眷恋,重新投入到商人的工作中。既然接手了利润如此巨大的商单,安托斯就不得不将自己手下原先主要的从事贵族服装制作的商人们调出一大部分到这些见不得光的商单里。

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奴隶,每个大商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渠道,商人们缺少的只是大宗的商单而已。如今商单的问题已经解决,安托斯蓄势待发,决定在二月的商人会议上将失去所有的托科特一举打倒。

可是二月,会长托科特却失踪了,商会里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安托斯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托科特也许除了克伦伯格公爵还有其他的靠山,或者是找到了其他强力的外援。没有会长的主持,商人集会也因此一推再推,本来这是开年第一次集会,用以决定本年度商会的方针和决策,可因为托科特的失踪造成的损失让商会里的人们对托科特愈发不满。

于是日子就如此又拖了一个多月,领都的报纸上忽然刊登出托科特和托尔两人公然行刺奥黛丽伯爵的新闻,这宛如一颗炸弹引爆了艾斯顿商会上下,要知道得罪贵族,平民们只有被屠戮的命运。于是艾斯顿商会紧急召开了集会,目的就是要讨论如何规避会长无谋的行刺带来的伤害。

集会上,安托斯作为商会的最高代表,询问了报纸印发的工匠们新闻的真实程度。这个世界没有印刷技术,报纸的生产主要是靠贵族们提供的装有复制魔法的水晶来达到量产的可能。而报纸的一部分生产印发就掌握在艾斯顿商会的手里。

安托斯得到的工匠们的答复是,这是奥黛丽伯爵手下的侍女亲自来报社传达的消息。安托斯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这位奥黛丽伯爵曾经也是克伦伯格家族的一员,艾斯顿商会会长刺杀奥黛丽伯爵,无疑是与克伦伯格公爵为敌。想到奥薇尔大人年前才和自己达成的贸易协定,安托斯只感到眼前一片灰暗,商会的商人代表们在争吵些什么,他完全听不到耳里。

“要不要把安洁莉卡献给奥薇尔公爵做侍女来寻求原谅……” 安托斯自言自语道。反正自己的女儿将来要作为联姻对象嫁给其他的大商人,不如这一次献给奥薇尔公爵,以求得到原谅。

安托斯如此思索着,在会议结束后,写信约见了奥薇尔公爵的使者,妮可拉。

“妮可拉大人,对于报纸上发生的事情,我们艾斯顿商会也是刚刚才得知。” 安托斯换上谄媚的笑容道。

“安托斯先生,对于贵公会会长的无谋之举,奥薇尔大人非常生气,您可知道虽然奥黛丽大人只是一介伯爵,却是奥薇尔大人敬爱的堂姐”

“是,是是。” 安托斯没想到这层关系,他的冷汗流了下来。

“奥薇尔大人和克伦伯格公爵商量后决定将涉案的所有平民全都处死,包括德古菈村的村民和艾斯顿商会的所有人。”

妮可拉平静的宣告了这些平民的结局。

安托斯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因为在平民阶层一直有着得罪贵族的血的教训,曾经有一个村庄的村民因为看不惯当地领主,便合谋将领主的女儿抓起来勒索领主。后来领主大怒,派人轻易的将女儿救了出来,而那个村庄包括几名暴徒在内的所有村民都被贵族下令处死。

想到这些,安托斯握紧拳头,下定决心道。

“妮可拉大人,我愿意将女儿安洁莉卡献给奥薇尔公爵,希望公爵大人能放过艾斯顿商会。”

听到安托斯的话,妮可拉冷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这微小的变化被安托斯敏锐的捕捉到了,他心中大喜。

“奥薇尔大人很喜欢安洁莉卡小姐笔下的小说,我想有安洁小姐陪着,奥薇尔大人该不会感到寂寞,只是……”

妮可拉皱起眉头。

“只是,安托斯先生,你该不会以为这种小事就可以平复奥薇尔大人的痛苦吧?”

“您说吧,只要鄙人能够办到的。” 安托斯问道。

“贵商会每年一半的所得。”

“一半……” 安托斯面露犹豫,这等大事向来是商会的代表们一齐决定的,还不是会长的他不敢擅自做主。“我需要跟商会的代表们协商。”

见安托斯犹豫不止,妮可拉留下一句话就起身离开了。

“领主大人现在还未对此事下定裁决,不过时间也不多了”

妮可拉离开了房间,当安托斯出门追去的时候,发现外面并没有任何人,奥薇尔大人的使者消失了。

三天后,安托斯写信告知妮可拉,商会同意奥薇尔大人的要求。于是,在几天后的报纸上,只刊登着奥薇尔公爵与克伦伯格公爵迁怒德古菈村村民的新闻,其中只字未提艾斯顿商会的会长托科特。这宛如救世主般的行动,让安托斯在商会内获得了巨大的威望。

……

四月,在民众广场观看人犯处刑的人群里,安托斯带着兜帽安静的伫立在其中。他看到托科特这个一直以来自己视为对手的男人被固定在翻板上,一锤一锤的失去生命,安托斯感到了安心,自己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将艾斯顿商会救于水火,托科特会长你能放心上路了,你留下的一切都将由我来继承。在锤刑结束后,安托斯就离开了民众广场。

回去的路上,他发现一个同样带着兜帽穿着斗篷的女子,看起来像是安洁莉卡,安托斯心声疑惑,可转瞬间这疑惑就消失了。安洁莉卡从兄弟失踪后,就变得自闭孤独,连家门都不敢出,怎么可能远道而来到领都呢?安托斯不再注意那女子,而是匆匆回到商会。

自己的办公室里,妮可拉早已在等待。安托斯看到妮可拉,舒畅的表情立刻紧张起来。其实自从跟妮可拉第一次见面以来,安托斯曾派人偷偷跟踪过这位奥薇尔公爵的使者,可这位黑衣女子来无影去无踪,每次跟到一定的时间,妮可拉总会消失不见。

“妮可拉大人,您此来是要传达奥薇尔公爵的什么口令呢?”

安托斯换上笑容。

“履行契约” 妮可拉道。

“契约?啊…您说小女安洁莉卡的事吧,改日鄙人会亲自派人将她送往奥薇尔公爵的住处。” 安托斯恭敬的说道。

“我需要签订魔法契约,奥薇尔大人会将安洁莉卡小姐视为自己的女儿对待,相对的我需要你一生都不能与安洁相认。”

妮可拉用平静的语气说着,并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羊皮纸,这是最高级的魔法契约。

“这……” 安托斯犹豫了,虽然自己和女儿疏远了许多,但是做奥薇尔的侍女,自己还是她的父亲,也可以第一时间获得关于贵族的情报。可现在……不但女儿没有了,情报更是无从说起。

“奥薇尔大人不会强人所难,如果安托斯先生不愿意,也可以献上你在商会的一半股份作为交换。”

妮可拉说着又掏出另一份契约。

看到这张契约,安托斯犹豫了,安洁莉卡去了奥薇尔公爵那里,也算是名义上的贵族了,至少也能幸福生活。如果自己失去在商会的地位和利益,重头再来又得多少年?

“我签。” 安托斯在出卖自己女儿的魔法契约上签了字。从今往后,自己再也不能称呼安洁莉卡为女儿了,至少保住了自己的这么多年挣来的一切。安洁莉卡也不会受到奥薇尔大人的虐待,这一切……

挺好的。

“从今以后,安洁莉卡大人就是奥薇尔公爵的养女了。不过还是恭喜你,安托斯会长。” 妮可拉轻轻卷起魔法契约,站起身。

在妮可拉走后,安托斯靠在自己的长椅上,他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他觉得自己就像上上代会长一样,保护了艾斯顿商会,使商会又一次避免了覆灭的大危机。他相信,安洁莉卡一定会理解自己的苦心的。虽然今后不能再见面,也不能再写信了。但是,希望你能幸福,安洁。

安托斯沉浸在自己的自我感动中,闭上了双眼。

……

夜,

领都奥黛丽伯爵的宅邸,

将方霞和李潇潇送回城堡后,女仆安普莎平静的站在客厅里,她阖着双眼,似乎进入了休眠。客厅里没有人掌灯,也没有侍女来往。因为侍女都是吸血鬼,也就是安普莎的同族,因此只要不是在人类面前,她们之间没有上下等级之分,这也是为何到了无人的深夜,别的贵族府邸还灯火通明,奥黛丽伯爵的府邸却已经沉寂的原因。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安普莎的身上,今夜的她还要等一个人。

又过了很久,

妮可拉由阴影中浮现,安普莎睁开了眼。

安洁莉卡终于来了。

片刻,面无血色的安洁莉卡走到了女仆的面前。

“安洁,你终于想通了吗?”

“你们也把我当成可有可无的用来交易的商品吗?” 安洁莉卡问道。

“不,是家人。” 女仆血红色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安洁莉卡仿佛要把她射穿。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你们会抛弃自己的家人吗”安洁莉卡再次追问。

“不,当你把你们变成我们的时候,你就会明白,家人的含义。”

“安普莎,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利益吗” 安洁莉卡问出了任何商人都会关心的问题,利益。

“我的目的,就是要将这人类的世界变成只有吸血鬼的充满欢愉的乐园。如你所见,我们依然弱小,德古菈村只是我们的第一步,所以才需要家人呐。”

“把我变成吸血鬼吧。”

安洁莉卡无力地说道。当她今天下午在商会的门外听到父亲签下将自己卖给奥薇尔公爵的契约时,她就心灰意冷了。想到自己曾经在德古菈村组织起剩余的人类反抗时,她就觉得自己像一个滑稽的小丑,自己做这一切,也是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可。

“哈哈……”

安洁莉卡自嘲道,而女仆的表情则依旧宁静。

“结束吧,我作为人类的一生……”

安洁莉卡闭上了双眼,等待着安普莎的獠牙刺入自己的皮肤。她发现,其实她自己就是该隐……因为奇怪的嫉妒心,杀害了自己的兄弟,仅仅是为了得到父亲的偏爱。可到头来,自己得到的,只是如同该隐一样,像行尸走肉一般行走于荒野,这名为人世的荒野,让安洁莉卡流浪了许多年。

如果吸血鬼就是归属的话,如果这里可以找到家人的爱的话。安洁莉卡正如此想着,她的手臂感到一阵刺痛。安普莎的獠牙进入了自己的身体,身体内流淌着的人类的血,那与父亲相联系的血液,一点一滴的从体内流失了。

“父亲……再见”

安洁莉卡就此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堕入了黑暗里。

许久,安普莎将失去生命的安洁莉卡小心的抱回卧室的床上。

“安洁,要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啊”

话音落下,安普莎就此消失在阴影中。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