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肃清运动

作者:京極堂AF 更新时间:2023/1/30 18:55:45 字数:5812

“蕾雅,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蕾雅……我……”

蕾雅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自己又做噩梦了,这几个月来她已经不知多少次梦到过去的地狱了。现在的她身处在德古菈村的奥黛丽伯爵的宅邸中,自从蕾雅来到这个地方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来不仅奥黛丽没有找她,就连安普莎也没有出现过。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蕾雅可以逃跑,因为只要从奥黛丽的庄园出去,就会有黑衣女子跟着自己,只要蕾雅想要逃跑,就会莫名其妙的身体无法动弹,因此在尝试无果后,她就放弃逃跑了。

听侍女们说,自己所在的宅邸叫做白水馆。生活在白水馆的十几天来,是她生命里最悠闲的时光,每天早上醒来,就会有女仆为自己准备早餐,自己想看什么书时,就会有人帮自己寻找,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只是,蕾雅早已注意到无论是豪宅之中,还是村落之上,都是女性且全部都是吸血鬼。这个村庄已经被吸血鬼们占领了。

“吸血鬼的本能就是增加同伴。”

这是蕾雅早年间看到的关于吸血鬼的描述,吸血鬼不会屠戮村庄。本来蕾雅还对这书中的描述存疑,看到现在的德古菈村,她相信了。如果吸血鬼会在村落里生根发芽发展同族,那为什么自己过去的村庄会被屠杀,不明白,也想不明白。

蕾雅的精力已经被半个月前奥黛丽伯爵的公堂污蔑而耗尽了,她只想安静的躺在阳光下,享受自己余下的生命。等安普莎回来,吸血鬼们就会对自己动手吧。今天的蕾雅晒着阳光,躺在奥黛丽伯爵家的花田里。

“蕾雅·扬,你很悠闲啊” 一个白发女子的头挡住了洒在蕾雅身上的阳光。

“安普莎,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见到安普莎的到来,蕾雅也没有一丝惊慌。

“问吧” 安普莎顺势坐在蕾雅的身边。

“我明明射穿了你的眼,为何你没有死呢?”

“蕾雅,你知道我是谁吗?” 安普莎没有回答,反问道。

“你不就是安普莎吗,一个吸血鬼,怪物,我最恨的人。” 蕾雅毫不犹豫的毒舌道。

“你召唤的异世界勇者一共有九名,不,准确的来说你召唤了八个人和一堆碎块。” 安普莎盯着蕾雅的眼睛,她想看看蕾雅对自己这个被抛弃的人会有何感受。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蕾雅诧异道。

“就因为你这么迟钝,才会轻易落入我们的陷阱啊,蕾雅。我就是那堆尸块,加上你射穿我眼睛的那一次,你杀了我两次哦”安普莎的话让蕾雅感到难以置信,不过身体内拥有这么高的魔力储量,大概也只有异界人士了。

“我感到很抱歉。”

看到蕾雅夹杂着失落和恍然大悟的表情,安普莎忽然伸过胳膊想要抱住蕾雅,但是蕾雅转了个身子躲过了安普莎的袭击。

“你想干什么” 蕾雅警觉的问道。

“只是想抱一抱你而已,反正都是女生。”安普莎面带无辜。

“你还在恨我吗?你杀了我两次,我都对你不计前嫌了”

“可是你们吸血鬼杀害了我的家人……”说实话,蕾雅在德古菈村生活了半个月,看到这里生机勃勃的景象,她已经不确定村庄被屠戮是否与吸血鬼有关了。

“我们吸血鬼只会增加同伴,是不会将一个村子赶尽杀绝的” 安普莎看到蕾雅面露犹豫,又一次出手袭击,这一次蕾雅被紧紧抱住。开始蕾雅还挣扎了一会儿,可是安普莎的力量太大了,蕾雅就像被锁在地面上一样。

“吸血鬼都是像你一样好色吗”

“是,如果是我入侵了你的村子,我也只会杀掉村上的男性,像你这么可爱的萝莉,我才舍不得杀掉。”

安普莎说着就把脸靠近蕾雅,要去亲她,蕾雅左右摇着头挣扎着。正当蕾雅放弃而闭上眼睛时,她感觉到安普莎的身体离开了自己。

“安,你最近怎么见一个爱一个” 奥黛丽单手将安普莎提在空中,她并没有看蕾雅。

“淼淼,放开我!自从上次去了领都,我就感觉身体怪怪的,我不是色狼啊!蕾雅。” 安普莎挥动着四肢,仿佛真的被奥黛丽抓住一样。

“伯爵,你还在恨我吗” 蕾雅没有理会安普莎,反而看着白色长发的奥黛丽,她对奥黛丽伯爵还是有感情的。

“不,蕾雅小姐,如果不是安普莎一直阻止妾身,在刑场上接受锤刑的就是你了。” 奥黛丽留下了冰冷而冷漠的话,提着安普莎消失在了宅邸里。

蕾雅呆呆的站在原地,她还是第一次承受如此大的恨意。蕾雅在花园里站了很久,她知道仇恨的力量是无法轻易消解的。侍女们来来往往,似乎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这时,从庄园大门的方向匆匆赶来一只吸血鬼,她身着华丽的贵族常服,跟周围途径的侍女并不同。她从蕾雅的身旁擦肩而过,只是瞟了蕾雅一眼,就匆匆向白水馆内行进了。

“安洁莉卡大人,安普莎和奥黛丽伯爵正在休息,伯爵说不希望任何人打扰。” 一名侍女拦住了横冲直撞的安洁莉卡。

“可以,请将这份名单交给安普莎,告诉她都准备就绪了。”

“是” 侍女拿着手中的羊皮纸退回了馆内。

蕾雅想知道血鬼又在暗地里做什么计划,却又不想一探究竟。在她这个外人面前,吸血鬼们竟然毫不避讳,这不是陷阱又是什么呢?安洁莉卡离开时,又看向了蕾雅,这一次她微微鞠躬行礼,然后又是匆匆离开了。带着不明所以的心情,蕾雅回到了白水馆内自己的房间。

蕾雅本想放空脑袋不再思考任何事情,可是想起刚刚安普莎的话,如果这不是谎言的话,安普莎应该就是自己召唤的九名异界人士中最开始的那一堆碎块,按照苏沐清所说,她们异世界没有魔法和魔力,吸血鬼还是幻想中的生物。可是安普莎又是如何成为吸血鬼的呢?难道是因为卡蜜拉……

蕾雅的思绪回到了城堡肃清吸血鬼的那段时间……

两年前的春天,自己受到艾伦菲斯特领主的邀请,成为领都的魔法师时,城堡里就已经因为吸血鬼而变得人心惶惶。蕾雅可谓是受命于危难之际,怀着对吸血鬼的强烈憎恨,她干劲满满。

刚刚进入城堡时,自己并没有感到任何异常,白天时不论是参加领主的任命仪式还是接受领主的宴会,蕾雅的探测魔法都没有探测出任何的非人生物;直到夜晚,蕾雅发现城堡里的侍从们跟白天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白天大多是男性侍从,而到了晚上女性的数量激增。

出于好奇,她对其中一名女仆进行了探测,果然在这名女仆的身上没有任何的生命体征,由此,蕾雅确定了领主艾利欧特并非危言耸听……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开始的几日间,蕾雅只是暗地里布置结界魔法,这是为了将城堡里的吸血鬼一举肃清。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蕾雅白天要么参加与贵族们的社交,要么窝在房间看书;城堡中的男性士兵也越来越少,吸血鬼们在夜晚甚至明目张胆的游荡在她的面前。一直到两月之后,蕾雅向领主艾利欧特提交了城堡内吸血鬼的名单,这份名单涉及到了城堡内大多数的侍女,这些侍女几乎都是中小贵族的女儿。起初蕾雅以为,艾利欧特会犹豫,可这位领主不愧是在与克伦伯格公爵的战争中脱颖而出的主君,仅仅是第二天,领主就对外下达封锁城堡。

肃清行动,开始了。

领主艾利欧特找来的援军不仅仅是蕾雅,还有从王都向国王请求调来的圣骑士团,领主下达命令的那一刻,在城市中蛰伏的圣骑士团就包围了城堡。吸血鬼们发现了异常,想要逃跑。可由于是白天,惊慌失措的她们并无法出现在阳光下,再加上蕾雅的结界魔法,吸血鬼们被困在了城堡里四处乱窜……

圣骑士一拥而入,将这些从睡梦中惊醒的吸血鬼们一网打尽,抵抗的吸血鬼被杀死,躲在角落睡眠的吸血鬼被拖拽出来活活烧死。这场肃清运动从中午持续到深夜……

就在人们以为城堡的吸血鬼们已经被一网打尽时,从城堡深层的地下水道里,从许多没人注意到的角落,吸血鬼们开始反攻了,尽管她们无法从城堡内逃出,但是她们从阴影中袭来,男性被直接割头,女性被吸血殆尽,尽管圣骑士们作出了应对,却依然伤亡惨重。

与吸血鬼的攻防战持续了两三日,第三日后被吸血的女性圣骑士们也转变了,她们与生前的模样和性格完全一样,只是立场却完全变化了。在意识到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原来的女性圣骑士后,圣骑士队长毅然决定放弃自己曾经的同伴……

骑士团撤出了女性骑士,只保留男性继续作战,尽管开始的几天被吸血鬼的突然袭击造成了一时的混乱,但是多亏了圣骑士团的队长指挥得当,在两个星期后,城堡内的吸血鬼被消灭殆尽……领主一族和骑士团打扫尸体的骑士们回到城堡里时,城堡里没有一处是不染血的……

也就是在这时,蕾雅注意到,领主的三女卡蜜拉,在见到这场景时的表情,从吃惊到愤怒,最后到痛苦和绝望。领主艾利欧特给自己家人的消息应该是外出度假,城堡的肃清计划也就是在这“度假期间”

进行的。蕾雅小心翼翼的探测卡蜜拉,完全没有发现卡蜜拉有吸血鬼的特征。蕾雅推测,卡蜜拉应该是为了自己的侍女们被杀而伤心。

就在蕾雅松了一口气时,夜晚,蕾雅注意到有黑影突破了自己的结界,追踪之下,发现这黑影竟然就是卡蜜拉。蕾雅追踪在后,发现这位领主的女儿偷偷会见了王都来的圣骑士队长。她无法监听到两人说了什么,只知道在卡蜜拉回到城堡后,就要杀死自己。

一夜激战后,卡蜜拉根本不是蕾雅的对手,负伤的卡蜜拉躲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内。在第二天,蕾雅向领主报告卡蜜拉是血族的事实时,一向果决的领主却犹豫了。领主艾利欧特和其第二夫人维罗妮卡答应蕾雅,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再出现在人前为非作歹。蕾雅也因此,在卡蜜拉的房间前设置了更高级的结界魔法,防止卡蜜拉逃跑。

可是,事实证明,这些结界魔法是关不住卡蜜拉的,卡蜜拉蛰伏在自己的房间内,将近一年的时间都未曾踏出一步,这让蕾雅对其的防备开始有所松懈。直到一年前四月到五月期间,也就是蕾雅将九名异界勇者召唤到城堡的时刻,卡蜜拉突然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大张旗鼓的乘着马车离开了领都艾伦菲斯特……

领主艾利欧特得知消息,马上派出骑士团沿着领都所有的出口追赶……忐忑不安的领主和蕾雅最后得到骑士团的回报是在领都与卡斯特村的大道上发现了卡蜜拉公主和其随从们的尸体。蕾雅询问尸体是否带回或就地焚烧时,骑士团的士兵却支支吾吾。情急之下,蕾雅自己前往了现场,到达回报士兵所说的现场时,卡蜜拉的尸体不见了。

蕾雅在报告领主之后,城堡上下顿时又是一片紧张和不安。直到第二天,王都的圣骑士团发来通告,圣骑士团已于昨日斩杀了吸血鬼卡蜜拉。这才让领主和蕾雅松了一口气,为了不让从异界而来的勇者们起疑心,领主并未大张旗鼓的宣传女儿卡蜜拉死亡的消息。这场肃清运动持续了一年,最终以几乎城堡内所有的女性侍从和公主卡蜜拉的性命为代价,宣告了终结。

“难道,卡蜜拉在那时,就是为了寻找被遗弃的那名变成尸块的女性勇者,才冒险离开了城堡?”

蕾雅在房间内暗自思忖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时间一点一滴已经过了午餐时间。

这时有人在敲门,打断了蕾雅的思考。

“蕾雅小姐,安普莎邀请您前往中央广场。”说话的女仆是一名较年长的女性。蕾雅认出来,她就是广场上安普莎舍身保护的女性。

“您的名字是萝希尔吗?”在跟随女仆前往广场的路上,蕾雅问道。

“正如您所想的,我就是萝希尔。” 萝希尔的声音里充满了知性和温柔,让蕾雅的内心感到了温暖。

“据我所知,安普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为何她会称呼您为母亲呢” 蕾雅问道,在蕾雅的内心,吸血鬼这种怪物扮演家人都是模仿人类的行为,可是那一天安普莎舍身保护萝希尔的情景还是让蕾雅心生疑惑。

“人类时我被儿子和过去的爱人所抛弃,是安在我最艰难的时刻陪在我身边。蕾雅小姐您身为贵族一定不会明白吧,被自己的家人背叛,尤其是身为顶梁柱的儿子,这不仅会刺伤自己的内心,还会直接影响到自己的人生啊。这一切,多亏了安,我才能重新找到活下去的希望。”

萝希尔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这些话让蕾雅感觉自己稍稍可以理解为何那时候城堡的肃清计划时,那些女仆吸血鬼被杀时,为何会有人类的绝望和情感。

“我差点杀了安普莎,您不想找我报仇吗?” 蕾雅又一次问道。

这一次,萝希尔沉默了很长时间,蕾雅看到她温柔的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崩坏,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

“蕾雅小姐,这个村庄的人们,包括那些平日里服侍你的侍女们,大家都是安的家人,大家平日里带着笑容服侍你,也只是强装平静而已。实际上包括我在内,没有一个人不想要杀了你报仇。”

“啊…” 蕾雅听了萝希尔的表述才知道,原来自己半个月来被侍女们照顾的悠闲舒适的生活之下,每个人都暗自恨着自己。

“但是,同族里只有一个傻瓜,就是安普莎哦,如果不是她阻止大家,至少,不会让蕾雅小姐有如此安稳的生活。”

萝希尔的声音虽然温柔,却也透露着一丝冷漠。

蕾雅不再说话,她沉默的跟着萝希尔前往中央广场。她没想到,吸血鬼的同族血脉如此强烈,难怪城堡的肃清计划里,没有一个女性抛下自己的同伴。蕾雅又想到自己小时候被约翰带到富柏领地后,见到的那一场对吸血鬼的处刑,两名女性临死前只是深情的望着彼此,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毫无畏惧。

走了很长时间,她们终于来到了中央广场。只见,中央广场的中央十四名被绑缚的男性跪在那里。而他们身后的展台上,站着一名女性。蕾雅认得她,那就是上午经过自己身边的吸血鬼——安洁莉卡。

“安洁,我是毛毛啊,你也被那群怪物洗脑了吗,快放了我们啊” 一个自称毛毛的男性大喊道,随后其他男性们也吵吵嚷嚷起来。

“别喊了,毛毛,安洁莉卡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一名年长的老者叹气道,“世道如此,这就是你我的末路了。”

“肃静!”

台上的安洁莉卡使用扩音魔法呵斥道,这声音似乎传遍了整个村落。随后三三两两的女性来到中央广场围观起来。还有为了经商经过村落的女性商人们,大家都饶有兴致的围观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要做什么……” 蕾雅的内心涌起了不祥的预感,她问身边的萝希尔。

萝希尔沉默不语。

“根据安普莎大人的调查,这些人一一参与了二月刺杀奥黛丽伯爵的案件,虽然奥黛丽伯爵并无意处置自己治下的平民,但是,作为伯爵大人的手下,无法饶恕背叛伯爵大人的行径,故对以下十四名叛徒,进行肃清。”

安洁莉卡就像宣读公文一般,缓缓念出了十四名村民的姓名。

“肃清……” 蕾雅大惊,她意识到,这并不是对叛徒的肃清运动,环视自己周围,无论是村民还是过路商人,没有一个男性。如果蕾雅猜想的不错,这应该是对德古菈村最后剩余的男性的肃清运动。

“蕾雅,正如你所想的,我从地狱中回来了,这一场肃清计划,就是送给你的礼物……” 蕾雅感到一名女性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你不是安普莎,你是……卡蜜拉!” 蕾雅想要回头,自己的身体却被不知名的力量牢牢控制。

“我是卡蜜拉·卡恩斯坦”

“你想要复仇,直接冲我来就好了,为何要对无辜的人下手” 蕾雅愤愤的说道。

“蕾雅,你忘记了曾经你趁我不在城堡时,对我的家人做的事情了吗。看吧,这些人的表情是否跟我的家人们被屠戮时的表情相同呢?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蕾雅听到了近乎疯狂的笑声。也就在这一场笑声中,台上的安洁莉卡念完了十四人的名字,话音刚落,这些人就已经到达了人世的彼岸。两年前,城堡里是人类对吸血鬼的肃清运动;现在,却完全相反,明明在白天处于弱势的吸血鬼们,竟然在夕阳下,

对人类进行了肃清,而自己身为领都最强魔法师,毫无反抗之力。

“你,到底是谁……” 蕾雅无力地问道。

“我……”

安普莎停顿了几秒,

“我既是安普莎,也是卡蜜拉。我既是我,也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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