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相见何如不见时

作者:京極堂AF 更新时间:2023/1/31 21:06:26 字数:5463

玩弄人类的感情,操弄人类的情感。自从白岚重新获得新生,前世积攒的邪恶自虐的性格让她变得越来越扭曲。她甚至乐于将这份扭曲强加给身边的人们,白岚乐于体会这种愉悦的心情。

见到人类因为不平等的爱而感到困惑,麻痹甚至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时,白岚终于体会到叶怜虐待自己时的快乐。她与叶怜,就是两面相互映衬的镜子,只不过叶怜的那面镜子光滑完整;而自己的这面镜子凹凸不平。待到白岚将自己打磨的越来越完美时,她就会变成叶怜的样子吧。

白岚拎着失去了灵魂的蕾雅走进了奴隶馆。奴隶馆内,叶怜远远的就看到了两人,她用力的向白岚挥手。

“安,你来看我了!” 叶怜兴奋的跑到了白岚的面前,她的眼里透露着光彩。“啊,这不是蕾雅老师吗,为什么她会在安的手里”

“我是来带她见自己的故人的。”

正在白岚说话的时候,七号的一声怒喝,让白岚打了个寒战。

“你放下她!”

于是白岚松开了手,蕾雅像一摊烂泥瘫倒在地上。七号也从远处跑了过来,她蹲在蕾雅的身边,仔细的看着蕾雅。

“蕾雅?你是,蕾雅吗” 七号的声音颤抖着,这一幕让叶怜感到困惑。

“蕾雅老师真的是小七口中的那个故人吗?” 叶怜不知道在问谁,但她的眼睛看向了白岚,白岚微微点头。

“林……你还活着……”

蕾雅的眼睛湿润了,她靠在七号的怀里,多年来的噩梦终于在今日了结。如果是一般人见到这一幕一定会有所触动,多年来未相见的骑士与公主,终于在命运的指引下见到了彼此,从此以后她们一定会长相厮守吧。不过,白岚想见到的可不是这样和睦的爱情故事的。

于是白岚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可喜可贺啊,蕾雅现在是富柏领主的养女,把七号接出去两人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了,恭喜恭喜!”

白岚学着过去的叶怜,露出了面具一般的笑容。

在场的叶怜和蕾雅都不明白为何白岚要在此情此景说出这句话,白岚知道,只要有一人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可。这个人就是七号……

“蕾…雅,你是富柏领主的养女?” 七号激动的情绪冷却下来,她松开了环抱着蕾雅的双手。

“嗯,这些年来约翰对我的资助很大,不但供我学习文字和知识,而且让我进入了贵族学院,为了帮助村庄里大家报仇,我不断的学习,不断的学习终于成为了王国首席魔法师哦”

蕾雅向七号吐露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也许是害怕七号担心,对于自己日日夜夜的梦魇和思念,以及自己遭受的苦楚,蕾雅都并没有提及。

白岚明白蕾雅的良苦用心,可是……

“……” 七号没有说话。

“林,你知道吗,为了寻找吸血鬼,我几乎踏足了王国每一个地方……我!”蕾雅正要兴奋的给七号讲述自己的事迹时,七号默默的站了起来,她拉住叶怜的手,就要回自己的牢笼。

“叶怜,我们走吧” 七号低沉的声音让蕾雅不再敢说话了。

“林,你要去哪里?” 蕾雅跪在地面上,向前攀爬了一两步问道。

“蕾雅,村庄的大家都已经不在了。”

“所以!我才辗转各地要找吸血鬼报仇!”

“所以……” 七号打断了情绪激动的蕾雅,“所以,不要再用吸血鬼这种不切实际的生物来找借口了!”

七号的声音里带着怒气,叶怜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生气,白岚倒是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借口……” 蕾雅怅然若失的说道。

“那个啊,蕾雅。村庄里的大家都被贵族杀了,许多人都被卖作了奴隶,既然你有时间环游世界,你有没有遇到村子里其他的人呢?”

虽然七号背对着蕾雅,但是七号的声音里带着啜泣声。

“贵族?奴隶……”

“蕾雅,把我们卖掉的就是你的养父,九年前跟我一起被卖到角斗场的村里人已经都死了。还有一些人被卖去服侍贵族了,所以啊……蕾雅,不要再把吸血鬼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挂在嘴上了,你的话,简直是否定了我们这么多年来的努力。”

七号失望的摇了摇头,她没有继续离开,也没有转过身体,只是沉默了很长时间,她才缓缓说道。

“抱歉,蕾雅,我说的太重了。你也是被贵族欺骗的受害者,只是比我们这些奴隶运气更好罢了。明明从前说好的要一直守护你,可你已经很强了吧”

七号说完,抓着叶怜继续走了起来。

“等把叶怜安全送到领都,我会去找你的,再见……”

“我……” 蕾雅伸出手想要抓住远去的林,可握住她的手的却是白岚。

“七号!你知道蕾雅每天担心你,晚上都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吗?你知道蕾雅为了你猎杀了多少吸血鬼吗!你知道她为了担心你,而被吸血鬼们报复,最后只能被流放到小村子里吗!”

虽然蕾雅的这些遭遇,有一半都是白岚做的,但白岚还是压下心底的愉悦,为蕾雅打抱不平,白岚还担心自己的语气是否有些阴阳怪气,好在七号听不出来。

“对不起,蕾雅。叶怜是将我从这地狱里救出去的恩人,你已经最强的魔法师了吧,已经不需要我的保护了。叶怜,回到领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要报答她。”

七号这一次拉着叶怜消失在了密密麻麻的铁笼之间。

只留下了瘫坐在地上的蕾雅和面无表情但心底感到愉悦无比的白岚。叶怜果然是个完美的人,总是在不断的吸引着周围的人去保护她,爱护她,白岚对叶怜这种体质简直满意极了。白岚蹲下身子,用公主抱的形式将蕾雅抱了起来,这一次蕾雅没有再反抗自己。

“你早就知道了吗” 蕾雅的声音又一次变得有气无力,她将手臂攀在白岚的脖颈之上。

“只是不确定而已。” 白岚将声音压的很低,以显示自己情绪低落。

“为什么……”

“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吧,我是你最恨的吸血鬼啊” 白岚只是默默的向着奴隶馆的门口走去。

“恨…恨……恨……” 蕾雅呆呆的重复着,像一只坏掉的木偶。

蕾雅的眼神彻底失去了光芒,看着这样的她,倒让白岚感觉到自己会不会做的太过分了。不过,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并不是她,而是那些摧毁蕾雅和七号的村落的那群人类。说到底,自己做的事情不过是揭开了事情的真相。白岚看着怀里的蕾雅,此时的蕾雅倒是变成了自己理想的萝莉抱枕。

“安!”

正当白岚走到奴隶馆的大门处,想要直接从阴影中离开时,叶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叶怜喘着大气,似乎是跑着过来的。

“你们出去以后,打算去哪里?”白岚问道。

“领都,我想要去找我的同伴。” 叶怜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这样的笑容让白岚愣住了,她看不清楚,叶怜这个表情是装出来的,还是自己的真意。

“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去领都比较好,新的圣女即位仪式马上就开始了。”白岚将这些情报透露给叶怜,本是期望看到叶怜露出伤心绝望的样子,至少也得表现出蕾雅一半的绝望吧,可她却表现的依旧平静,甚至面带笑容。

“谢谢你,安。我们会小心的。” 叶怜说道。

说实话,此时的叶怜让白岚感觉非常不爽,这主角一般阳光向上的笑容是怎么回事?这英雄归来一般的闪耀是怎么回事?

“嗯,你成长了很多啊,叶怜。”

尽管心里愤恨,白岚却已经露出笑容。

“这……多亏了你。” 叶怜红着脸感谢白岚。

对于现在的叶怜,白岚的内心只感到恶心。她想要的叶怜,是跟自己怀里的蕾雅一般,失去一切,对一切都感到怀疑,感到绝望的木偶。而不是现在这种小说主角经历了层层历练,重获新生的叶怜。这么善良,充满光辉的叶怜,让白岚感到反胃和恶心。

“你……很难受吗?安。” 叶怜见到白岚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就上前去安慰她。

“不,不要靠近我!” 白岚激动的连连后退,这种举动让叶怜也摸不着头脑,她开始回想自己从见面开始是否做了什么错事。

这时候,怀里的蕾雅忽然伸手触摸到了白岚的脸。人类温暖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摸来摸去,这让白岚的内心逐渐冷静下来。她凝视着蕾雅,那双眼睛依旧没有神采。白岚重新恢复了思考。

“对不起,叶怜,我刚刚吓到你了。” 白岚的声音重又恢复宁静,“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

“真的?” 看到白岚的态度依旧如初,叶怜也渐渐恢复了笑容。

“说起来,我想问你一件事,叶怜,我想要你认真的回答我。”

“你说吧,安,我不会对你有隐瞒的。”

“叶怜……”

白岚停顿了几秒,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这几个月来,你一直在利用七号吗?”

听到这个问题,叶怜先是愣了几秒,最后脸上那充满阳光的笑容闪过一丝阴郁,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面对着白岚。

“安,你不也是在利用蕾雅老师吗?”

听了叶怜的话,白岚内心的一切疑惑都解开了。她仰天大笑着,不单单是嘲笑自己轻易就被叶怜的外表所欺骗,也是对叶怜本质的再一次理解而发笑。如果不是怀里还有蕾雅,她真想冲过去将叶怜抱在怀里。叶怜果然跟她预想的一样,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圣女。

“你会讨厌这样的我吗?安。” 叶怜不安的问道。

“不,我喜欢这样的你,我喜欢这样的你的一切!” 白岚的声音近乎癫狂,她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

“你…喜欢我?”

“啊啊,是啊。叶怜,希望你能保持自己。 ” 白岚想要更靠近一些叶怜,可蕾雅的手依旧在自己的脸上乱摸着,无奈之下,她只好与叶怜保持着距离。

“叶怜,如你在领都遇到了危险,就一直向北,前往伯赫洛斯吧,那里是领国里唯一没有奴隶制度的领地。”

白岚对叶怜发出了诚挚的建议。

“伯赫洛斯?”

“嗯,只要是真正的圣女,都会受到伯赫洛斯的欢迎。”

“谢谢你为我着想。”

“再见……”

白岚道别后,就带着蕾雅离开了。这一次她并没有对叶怜说谎。伯赫洛斯——根据妮可拉的情报,千年前与魔族战斗的圣女都会从伯赫洛斯出发,而经过白岚的调查,伯赫洛斯也是一个没有奴隶制度,没有不平等压迫的如圣洁一般的城市。也是因此,她才需要叶怜前往那里。

没有了蕾雅的飞行魔法,白岚只好快速的从阴影中穿梭。蕾雅作为人类,支撑她的一切信念已经被摧毁了,不过多日,她就会投入吸血鬼的大家庭吧。

“蕾雅,马上就到家了”

“嗯…噢……嗯…”

蕾雅已经口齿不清晰。

……

深夜,蕾雅从睡梦中醒来,这一次她没有再梦到关于小时候的一切。但她还是睁开了眼睛。今天发生的一切让蕾雅的心情大起大落,明明见到了一直只存在于梦魇中的林诗琪。可,对于蕾雅来说,这次见面才是真正的梦魇。这么多年来,她来往各地猎杀吸血鬼,到头来却都是徒劳。

蕾雅坐起身,她看到枕边留有一张纸条,于是她将字条放在月光下。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纸条的落款不是安普莎,而是白岚。简简单单的四句话让蕾雅感到干涸的内心忽然涌入一片甘霖。相见何如不见时……蕾雅在心里默默回味着这句话,她想到了林,小时候林无畏而温柔的表情,现在林那充满失望的表情。到底,自己的内心在期待着与林的相见吗?

这几个月来,尤其是住在德古菈村的半个月,让蕾雅感到吸血鬼的做法太过于温吞了,明明可以像屠杀自己的村庄一样直接攻入领都的城堡,却偏偏只是一点一点的蚕食着一个偏僻的村落。蕾雅又想到自己被带到富柏郡第一次见到的两只吸血鬼被处刑的情景,两年前自己杀光城堡吸血鬼们,卡蜜拉憎恶的神情……

“我,这么多年来,摧毁了多少人的家园。我才是货真价实的刽子手。”眼泪一滴一滴的从蕾雅的面庞滑落,跌在白岚送给她的纸条上。

“是时候结束了……”

蕾雅用那娇小的身躯翻下床,重新穿上自己的长袍。她将自己手上常戴着的一枚戒指压在白岚的留下的字条上,便从窗户飞了出去。这只戒指是她在贵族学院读书时,比自己还要厉害的老师留给自己的,可以更好的调动身体内魔力的流通。

“白岚,对不起。”

蕾雅御风而行,她自知,自己两年来不断的伤害着卡蜜拉,伤害着白岚;因此她并不奢求成为她们的家人。因而她离开了,当她看到德古菈村两座府邸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时,蕾雅下定了决心。过去,是富柏领主约翰·扬将自己从纷乱的尸体里将自己救了出来,这么多年来,蕾雅一直将约翰视作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如果,九年来的亲情都是逢场作戏,那蕾雅将会亲手斩断这仇恨的锁链。

夜空下,只要是此刻还没有入睡的人,都可以看到一颗飞星从德古菈村的方向划过,那就是蕾雅。当然,躲在影子里的白岚看到了发生的这一切,但她没有阻止蕾雅的离去,满怀仇恨的人是无论如何都挡不住的。白岚将枕边的戒指戴到自己的手上。

“我等你回来。”

……

另一边,告别白岚的叶怜在回到铁笼中时,七号正擦着眼睛,她的眼睛依旧哭的红肿,叶怜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一直坚强要强的如同男子汉一般的七号竟也有这一面。

“出去以后,你去找蕾雅老师吧,不用担心我。”叶怜坐在七号的身边,这一次她坐的靠近了一些。

“不,我会护送你回到你同伴的身边。” 七号说着,头靠向了叶怜的肩膀。

“小七…” 这是七号第一次依靠叶怜,这让叶怜感到很满足也很欣慰。

“我错了,蕾雅当年肯定也是被欺骗的一方,我却只顾着自己的心情就去指责了她。”

“不,换作是谁都会这么想的了。” 叶怜轻轻抚摸着七号的头发。

“九年前,跟我一起被卖到这里的村民有五个,他们有的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家大哥哥,有的是经常为村里外出打猎的猎户,还有经常跟母亲在河边洗衣服的阿姨。可他们有的成为了野兽的食物,有的被迫去服侍贵族们。今天,听说蕾雅成为了那个富柏公爵的女儿,我就……”

正当七号沉浸在过去与悔恨中时,叶怜身体向后一闪,七号就顺势躺在了她的腿上。叶怜自上而下俯视着愣神的七号……

“都已经过去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一直在前面,所以我们要往前看。” 叶怜棕色的双目与七号的眼神交汇。

“下次见到蕾雅老师,再向她道歉吧,我想她这些年一定也很不容易。”

“嗯……”

之前的叶怜对七号来说,不过是她漫长的铁笼生涯里的又一个同伴。如果说当时的叶怜告诉七号她是圣女的时候,七号也只是一笑置之。那么现在的叶怜对她来说,真的如同圣女一般闪耀。

七号喜欢沉浸在叶怜散发的温柔之下,于是枕在她的腿上,七号缓缓的安心的闭上眼睡去。

叶怜看到七号已经睡下,那抚摸着她头发的手也停了下来。叶怜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重又恢复宁静,仿佛之前与七号的对话从来不曾出现过。成为奴隶的这些月来,叶怜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依赖着七号,如今被奴役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她倒是对这位救命稻草小姐有些不想放手了。

“你一直在利用七号吗?”

少年的声音又在叶怜的耳边响起。自从自己出生以来到现在,不论是在哪个世界,大家都把自己当作完美的存在。只有两个人看穿了自己的内在,一个是已经变成碎块的白岚,另一个则是自己倾慕的少年。

“小七,我想要你到死都要一直保护我”

叶怜在黑暗中凝视着七号的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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