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久的寂静与暧昧气氛中,任何突然的声响都会让我获得道具“立起的呆毛”。但是少女的声音却是特别的存在,它就像撒在雪上的盐花,悄悄地把所有恐怖融化掉。
“阿灯,这里是黑炎(埃阿斯)的世界哦。”在我已经在心里自己和自己打了十几盘斗地主后,熏突然出声了。
黑炎(埃阿斯)?我吃了一惊,因为这是我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如果熏的描述严谨的话,那么这里的“世界”应当指独立于大陆的空间。想要创造/掌握这样的地方,其主君一定是十二阶的最高层修士。这样的人,我不可能会完全没有印象。
并不是我对于自己游历的见闻有这绝对的自信,而是因为我阅读过能记载从古往今所有还对大陆有影响的十二阶修士的“第二真理之书”(从双子星哪里偷过来的)。在这“史家之绝唱”上,无论是真名,假名,还是诨名全部无所遁形,就连神明也不能删改。独立世界会分割大陆之上的法则以维持自身的稳定性,对大陆具有重要影响。在它崩坏之前,其主君不可能从真理书上除名。
当然,例外不是没有,在数百年以前,“她”曾经就在只有十阶的时候帮助铃月创造了一方世界,这不过是“她”所出创造的奇迹的一部分,然而这也是在有“预言书”和众多机缘巧合下才办到的事。创世不是请客吃饭,更不是节日商店,“她”所创造那些奇迹的任何一件,在其他人身上都从未耳闻。
刚刚在心中的旖旎之愿便在分析中分崩离析,转而被后天的警惕所取代,无论是能够屏蔽天道还是尚未达到十二阶,这个家伙都是难以揣测的存在。当然,熏的描述出错了,是更可能,也是我更希望的事。
“黑炎(埃阿斯)是我们的守护者,传说祂在上古的时代帮助黑色国度的人们从石中取到了第一束火,从此我们才有了文明。”熏见我没有出声,有些怯怯的,我摸了摸她的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这个似乎我未曾听过,可能会有什么线索的传说。
她很是可爱的呜了一声,虽然我现在没什么心情欣赏,“传说中,祂苏醒于悠古久远之处,被流放于彼处中陆公主所唤醒。祂便杀巨龙以为豚,屠海鲸以为鲤,每日必与公主行盛宴。”
“祂化人形。”(不是人族吗,我想)“灭中陆来土之刺客,如此安稳十年。彼国王死,有人欲使公主归而承大统,祂怒而杀之,追至中土,血流成河。”少女开始咏唱起来。
“公主止之,与祂来大陆之边境,集边民而成镇,成国,即黑色之国。彼与公主有三子。长子死于其怒火,次子死于行船,第三子,”她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起来,“乌特钠庇什廷大人,传祂衣钵,即我家之先祖。”
所以“乌特钠庇什廷”这种名字到底是怎么在你家逐渐演变成“熏”这样的啊?不过这次,总算是有点线索了,乌特钠庇什廷,据记载是五万年前的十二阶禁忌召唤士,原来是熏的先祖吗?追溯到五万年前,历史已经是一片迷雾了,就连第二真理之书对此人也只有只言片语的记载。当时的魔力环境,魔法术式和如今,在经过数代神明的变迁后,已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样子了。对于他所展现的魔法如今已经无法复刻,怪不得我会无法对黑炎分析,那东西很可能是旧时代的产物。
这么说来,我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所谓的黑炎(埃阿斯)很可能就是乌特钠庇什廷吧,给自己杜撰出一个伟大的父亲和功绩被后人狠狠地切割都是历史上常用的方法,这样解释就合理了,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不过日后可以再做些调查。只是我在黑炎镇呆了也好些年了,却从未听说过这个传说,难道是熏一家独传的吗?念及此,我看向了熏,她被我看得面色有些微红。少女你在害羞什么啊喂?!
“熏……这么说来,石中火的点燃其实是祭祀‘埃阿斯’的仪式吧。”少女点了点头。难道说所谓神石就是乌特钠庇什廷留下的东西吗?可它又怎么会和铃月扯上关系呢?难道说,我想到了某种可能性,看向熏的眼神都不由得变了。
“熏!”我突然抓住少女的肩膀,急不可耐的问到,“你们家里祖上……有没有和铃姓的人有联姻?”铃月的身世,是“深藏于迷雾中的垃圾堆里的纸屑”(铃月本人语),虽然我那危险的想法只是可能性很小的某种臆测,但是也足够让我兴奋了。
探究神明一点身世的机会,可不是常常有的。
少女一幅完全呆住了的表情,身子有些畏缩。我那急迫的小眼神看来还是非常具有杀伤力的,“诶……阿灯你这样……我和阿灯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她低下了头,“所以,可以哦。”
我有点奇怪,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怎么还扯到血缘上了,还有“可以哦”?什么可以?少女真是难懂。我只能试探着发问,“所以……没有?”
“以前没有,以后不是不能有。”少女更羞赧了。
这回轮到我呆住了,热气蹭地一下从天灵盖扩散至全身,把幽幽冷意绳之以法。我突然想起我在这里化名的姓氏就是“铃”,刚刚熏的话,不就相当于告白了嘛!
我们两个背对背独立重复地害羞着,虽然已经活了几百年,可我第一次去遇见如此直球的心意。我只能装傻,像个坏掉的发条怪一样磕碜说话,“那那那……那个,这个结界的持续时间,大概会到什么时候啊。”风水轮流转,轮到我转移话题了。
“还有一刻吧。”熏的声音也微微颤抖着。她很期待我的答复吧?可是很遗憾,我现在不能给她任何答复。
毕竟我对她的一切都是假的,虚假的名字,虚假的身份,虚假的实力。我在她面前,不过是年长者对少幼者的欺骗罢了,我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