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全部能量收束起来,而水灯连基本的形态都难以维持,我只得令它自我坍缩,告别了陪伴我数百年之久的武器,以最后的余光构筑了灯火结界,尽量减少冲击。除着我现在所在的一点外,每一步都是雷池。铃月与石像的战斗使周遭的坐标再度陷入崩溃,而我已经无力再修补时空的混乱。本来连我这一点也不该在战斗的余波中存在,但铃月在离开前留下的天心印记为我标注了“绝对”的正确位置,使我还能留在原地。
还剩四十七个时间单位,我在心中默数,同时进行祈祷。神明的力量可以因为祈祷而得到补充,这是可以跨越时空的,心愿的力量。我将为我的朋友献上最后的一份,小小的心愿——带着她,平安归来。
还剩三十时间,神树的体上开始凝聚“躯体”,这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身体,在祭祀完成后,她就将完全作为这个世界上的人——或者说精灵——而活着。彼时,天道再也无法追杀她,因为一切的“堕落”因素都会变成新生者的降生而变于无形,从任何地方的史书都找不到一丝端详,一切自然而写意。历史上唯一记录的,只有一个神明和一个魔女举行了一场失败的仪式。
在能够听见自身魔力流动的绝对寂静中,一阵莫名的风声传来,石像竟然抓着我神识的脉络而锁定了我,即使我迅速的封闭了思想,“点”的存在和位置还是无可避免的暴露了。石像立刻对这个坐标发动了冲击,无数的时空裂缝在我眼前张开,巨石构成的大手从里面伸了出来,瞬间破碎转而变成一条石链,一旦被碰到,我在这个点的存在就会被干涉,而我无力抵抗哪怕一点点的触碰。然而此时,铃月留下的天心印记却猛然绽放出神力火焰,修正了周围了坐标,石链虽然不可能因此而被破坏,但在铃月的干扰下,石像却并未对此做出快速的反应,石链伸出到了风马牛不相及的远处。
“那个只能爆发一次。”铃月的声音从裂缝中传了过来,冷静从容,我从未觉得她的声音是如此令人安心,不愧是这个世界的现任神明。
同时也暗暗松下一口气,铃月还能向我传音,看来她的战斗还有余裕,起码是不落下风的。在剩下的十个时间,虽然石链还在锲而不舍地侵蚀着周围,然而多亏了刚刚的修复,我终于能够在祭祀前保持自己的稳定存在。
——祭祀过程中,道则不得受到侵扰。天道为了使自己信徒无顾虑祭祀天空的手段,终究反噬了它自己。当我拿出第六祭品时,石链被无形的规则束缚在了我的面前。凡人可以顶着天罚的侵扰祭祀,然而作为天罚的石像不能违背自身存在的规律。
第六祭品,预言书。这是她在死时留给铃月最后的遗物,上面记载了她对于未来的预测,对世界未知的记载,以及对铃月的指导。我们至今仍未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据她自己所说 她来自大陆上一个神秘的角落,在哪里,人人都能日行千里,虽然仍有缺陷,但每个人不依靠神明也不会饿死。那里的人们可以预知别处的命运,她就是看到了铃月的命运,才降临在这里,“为了你的幸福而来”。可是铃月封神之后,用四百年探查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都没能找到这样的国度,和她所说的人们。
现在的时间已经超过了预言书的极限,它本已失效了。可“如果失败的话……”就连她最后的痕迹也没有了。铃月明白我的意思,却只是将目光看向远方。
既然如此,我便将预言之书投入虚空,神树上的身影出现了她的面容,只是普普通通的清秀少女,却让我的心跳为之一滞,我有些恍然,仿佛她还站在我的面前,左边单马尾一跳,以右脚为支点旋转一圈,很快乐地笑了出来。
天道对如此僭越的行为显著的表示了或许可以称之为“暴怒”的情绪,远处石像与铃月的战斗所造成的震动愈发狂热,时空已经彻底没有了秩序,即使是十二阶强者走入,也只能祈祷着那百万分之一的概率能让自己勉强保住性命。
第七件祭品,是铃月还未曾告诉我的秘密,看来她下定决心要保留她到最后一刻了。我数着倒计时,最后一次祭祀的时间格外长,天道却并未加强天罚,如果不是没有余力了,就可能是要将所有的力量放在阻止祭祀仪式结果成立了,那样的话——我望向已经完成了形体构成的少女,她不含一点生命,静静睡在黑炎之上——我和铃月势必要为此付出绝大的代价,铃月的梦想也再也没有实现的机会。
“阿卡莉,退出仪式。”我心里一惊,如果我退出仪式的话,我们的支点,刹那间就会失去,第七件祭品恐怕会无处安放。在如此混乱的时空,即使是神明,又如何能在石像的干扰下再度找到支点?
虽则如此,我还是破坏掉灯火结界,依靠天心印记的方才神火照亮的道路,从坐标中退出。“没有绝对的把握,她从不会冒险。可恶啊月什么时候才能相信我的预言!”记忆中那个少女曾嘟着嘴,气恼地对我说,我已经相信了她们无数次,这次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我踉踉跄跄地跌出了小祭坛,倒在雪地上。这雪下得太切合时宜了,落在我几乎要支离破碎的身体上,就像梦境一样。我努力的抬头,看向祭坛。从外界观测,里面什么也没有,连雪都不会进入,好像春天一样寂静。然而真实的其中,时空比切开比萨掉落的肉粒还散,神明正在为了她所爱的人,孤身奋战。
忽然,神光乍起,直冲到天空的最上层,我漏跳一拍,正是最后祭祀将要开始的时间。光芒在天空扩散开来,想必就连最南边的人们也能看见,毕竟它连盈满的颜色都能遮蔽。当它逐渐淡去的时候,铃月的身影显现出来,她的身上看不到一点伤痕,神色却显得疲惫而坚定。在混乱的时间中,难以想象她战斗了多久,几百年?还是几千年?
她抬头望向天空,轻声说出了最后的祭祀词,“末物,彼光明神之心。”那是她击败前任神明的战利品,这蕴含着改变一切力量的装置在光明神还未启动时,便被她击败了。
“如果光明神的神之心还不够的话,我再加上我的神之心。”铃月低低地声音却高高吊起了我的心脏。天道以狂风的形式怒吼着,却无可奈何。“她”的存在形式已经无限趋近于“降生”,“堕落”的神树也行将枯萎,被黑炎吞噬。天道不能为了一个诞生的生命而去放任神明消失,这是它的义理,也是它最大的弱点。
天道为阻止结果发生而集聚的能量逐渐褪去,光明神之心燃烧了起来,从四方汇来的光粒聚集在了她的身体上。那是所有她曾踏足的地方,所残留的她的痕迹,以及她一直存在于天道地间,未曾进入轮回的灵魂。
奇迹……终于还是发生了。神树被黑炎吞噬,黑炎又在转瞬之间熄灭,只剩下她的身体,缓缓从上空落入了铃月的怀中。
铃月坐了下去,幻化出衣服披在她身上,露出数百年未曾出现的温柔神情,看着怀中的少女,呼吸匀称,神情平和,像婴儿一样,好像要让人忘掉刚刚的疼痛。
风雪愈发的大了,铃月还保持这一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好像被冰雪封冻的冰雕。我终于勉强能站起来了,走近想要查看她们的情况,却只见铃月给我比了个手势 让我不要吵醒她。
终于,在短暂的时间后,她睁开了眼睛,迷茫的看向四周——冰雪,祭坛,和再也忍不住,流出眼泪的神明。
p.s.新年快乐!序章到这里就结束了,以后就是发糖了吧(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