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咬住了下唇，我很清楚这是不能说的话。
［你的心里应该早就有答案了吧？］
没错，我从小到大，对于这个问题来说，心里一直都有着答案。
［那个字眼是什么？］
［是……］
回想自己这一路，被村里人欺负，被监狱里的囚犯欺负，对谁都带着热情，但好像谁都能过来踩我两脚。
我还要陪着笑，还得展示出自己不在意的、大度的样子。
［阳光的希尔娜，元气的希尔娜，你的外在的道德观念只不过是被父母教导出来的罢了，好好找寻你内心的最深处，去想想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
［说实话的话，你也不想的吧？受伤以后还笑着说没事的样子。］
［对……其实我好讨厌这样子。］
［但这种事又常见到令人作呕对吧？会发生这些事都是因为你不够强，要是变得比谁都强，试想一下有多少不应该发生的事会被阻止。］
对，总归来说，是因为我太弱小了，弱小到没有人会看得起我的程度。
要是我足够强大的话，我绝不会在村子里被那群孩子们欺负，也能去干活补贴家用，甚至，我也许能救下为我而死的父母和格雷。
［是因为……我太弱小了吗？］
［没错。］
切可尼的嘴唇贴近了我的脖颈，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能感觉出那个字的温度来。
［你的想法没错，但同时又一直都是错的，你太低估人性的恶了。］
［……我一直以来的做法，是不信的、不被大家所接受的吗？］
为了维持正常的谈话，我拼命压抑着心里绕成一团、快要爆裂的悲观情绪。
［我只针对恶人，既然他们恶在先，那我们只需要把同样的恶灌进他们的身体就可以了。］
［可是，我好想和大家好好相处。］
［你去做了，但结果是什么呢？］
这句话堵住了我的全部退路，因为我的确一直在失败。
［不做出改变的话，等待着你的永远都只会是同样的结果，一直尝试以善意待人，一直被伤害，永远都将是如此。］
［那种事……我不要……］
［对，我并不是让你舍弃积极的一面，但是我要教会你如何去面对怎么调整心态也没用的对手。］
我有预感，我即将会随着切可尼的话而坠入深渊，但是，我就是想跟随着他的声音把话题给一直地推进下去。
［再问你一遍，憎恨他们吗？］
我点头表明了态度。
要不恨是不可能的吧？
现在已经不想做太多了，我说实话就只想让自己变轻松。
只要能变得轻松，其它什么事我都可以不在意了，反正爸爸妈妈和格雷都已经死了。
事到如今，人与人之间的那远不如家人之间牢靠紧密的羁绊不要也罢了，拼死拼活得到的是一份会伤害我的感情，那你说这份感情留下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想变轻松的话告诉我吧，希望他们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
所有的记忆一同向我进攻，那些遭受过的不讲理的对待击穿了我的防御，而我只能在暴风雪的夜里里用身体护住那团逐渐熄灭、只剩下了一点火星的篝火。
切可尼正在把我心底的黑暗面给引出来，但我并不抵触他的做法，倒不如说我一直都很渴望有人能问我这些话，我其实也一直都想告诉某个人。
憋到最后就是现在这副样子。
我也想啊，不被任何规则所约束，不被父母教导的善所左右。
只想去做最轻松的事。
我放出了杀气。
［说的多过分都无所谓吗？］
［说的多过分都无所谓。］
［那这样的话……我希望大家都去死啊！全都去死就最好了！］
嘶吼着，既然你想听那就给我接好了，我压抑已久的热烈情感！
说出来了，全身都随着这句话打起了颤，心跳的好快，但是好像身上的伤没有之前那么痛了。
压力变小了。
我开始理解了为什么切可尼要我放弃思考，放弃道德了。
用自己的想法去快速回答问题，原来是件那么舒爽的事。
［很好的回答，想对伤害过你的人复仇吗？］
更加放肆，更加顺从自己的欲望，失去理智，火焰从眼角喷出。
［想对伤害过我的人复仇！］
［只要能变轻松就愿意杀了他们吗？］
［只要能变轻松就愿意杀了他们！］
［还想跟大家交朋友吗？］
［还想跟大家交朋友！］
［如果他们不但不领情反而还要对你施加暴力怎么办？］
［那我就抢在他们之前，用更大的暴力杀死他们！］
我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连一点思考的时间都没留给自己。
神情愈发癫狂，眉飞色舞地喷着口水。
但切可尼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很好，但你要明白，这只是必要的恶，否则就只会被无止境的欺负，我希望你的本心永远都是积极向上的好吗？］
［嗯，我答应你。］
对，我懂切可尼的意思，他希望我还和以前一样，但是无需再忍耐他人的恶意。
正合我意。
［好孩子。］
他笑着摸了我的头。
［那就来施展这份必要的恶吧，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来获得力量，获得足够让我们能够在监狱里为非作歹的力量。到时候，把你打成这样的那些人……］
我抢答了切可尼的话:
［都得死！一个不留的，大家都要被杀死！］
［没错，我们会杀死一切让我们受到伤害的人，会杀死一切阻拦我们道路的人，毁灭、破坏一切，因为这样的话……］
［就能变得轻松了！］
［是的，希尔娜学的真快，夸夸你哦。］
啊啊，没错了，只是做点这么简单的事就能变轻松。
我真傻，以前怎么没注意到有这种方法呢？
我仿佛看见了所有的精神内耗从我身上消失的未来了。
切可尼大笑起来，看着这样的他，我也大笑起来。
果然啊，我一直都是世界上最坏的孩子。
但很感谢切可尼，他告诉了我这些都无所谓，坏不坏不是该被自己定义的东西。
我不再护住篝火，而是站起身来，无情地看着它被风雪拍打。最后的火星也彻底熄灭了，我主动离开了这个雪夜。
——真傻，在这种地方笼火就是这样的下场，这种事现在才明白吗？不知道之前到底在护着些什么、到底在守护着些什么？
不关心了就会立刻粉碎，那种东西不过就是幻想罢了。
道德？站在别人角度上为他思考？每次感受到别人的恶意时都先自我反省？
吃屎去吧！
做了那么久的梦，该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