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似明非明,深蓝色的幕布上稀疏的挂着几颗星星。清冷的空气袭来,拂过花园里暗淡的灌木。
这里没有人会被惊扰,不过罗伊娜开启封锁了一个月的铁栅栏门时,只是轻轻传来了嘎吱一声,丝毫没有破坏周围的宁静。
大门处的小径引向被浓雾笼罩的远方,低矮路灯投射出的光线艰难地落到地面上。夜色茫茫,教人分不清曲折的岔路。罗伊娜深吸一口气,步伐平稳地走入浓雾之中。
浓雾的里面没有既定的的终点,那里只有祂想让人到达的地方。
走啊走,渐渐可以听到前方传来人声的喧嚣。这份声音是如此的的亲切,温暖,打破一个多月的静寂。浓雾散开了,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广场,周围一条条石子路指向这里,路旁莹莹的灯照亮广场上的人影,广场中央是一个小小的喷泉。
罗伊娜没有着急完全走出浓雾,周围稀少的灯光和她身上漆黑的风衣让她彻底隐入黑暗,她仔细观察起广场上的人。
其中一部分人,大概占总人群的三分之一,衣着与罗伊娜类似,身穿各类制式的黑色风衣,长长的衣摆大都下垂到膝盖,看上去是十八世纪欧洲的时尚风格,这些人往来于其它两两成对的人面前,交谈,不时亮出带来的骇人武器。
实际上,黑色的风衣是这里人群中最不显眼的衣服。另有三分之一的人,她们全都是女性,身上穿着带有金色花边的白色长袍,袍的下半部分拖到地上,看起来就是白色款式的修女服。这些女性身旁都站立着一位身披铠甲的人。这些人有的带着头盔,全副武装,有的人则脱下头盔与一旁的黑衣人交谈。铠甲有银色,也有黑色,有的略显臃肿,有的则极为贴身。
这里是行程的第一站。黑色风衣的【猎人】,白色修女服的【圣女】,身披铠甲的【骑士】,三种人要组合成一个小队,去迎接剩下的一个队友。
罗伊娜也是一位【猎人】,只是看了半天,这里并没有有趣的人呢。
其实还是有一对人引起了她的注意。一位坐在喷泉沿边上的女孩,以及她身旁的骑士。女孩呆呆的坐在那,对往来的人影不闻不问,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膝上。她的双眼缠上一条纤细的丝带。罗伊娜看了很久,也没有穿着黑色风衣的人前来搭话。而她身边的骑士,早早地甩开了碍事的头盔与让人胸闷的胸甲,露出来上半身穿着的衬衣与胸前的丰硕。
女骑士顶着一头黑色爆炸头,嘴角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微笑,渗人地看向周围的猎人们,其它【圣女】与【骑士】们似乎早早知道这两人的不同寻常,大多聚集在喷泉的另一边,猎人们也受不住那个女人呢疯子般的眼神,匆匆低头走过。
“好看吗?嘿嘿诶嘿,好看就多看一会儿,别走了.......”女骑士用让人感到不适的低沉音色对一个放慢脚步的猎人说道,一边将右手放到胸前。这位猎人只是恰好驻足,好奇地观察了一会儿这一特殊的组合,立马就被女骑士有些癫狂诡异的表情吓走了。
圣女已经是女性了,一般而言伴生的守护骑士都是男性,即便这两个人是正常人,大多数猎人也不乐意选择她们做队友。更何况看起来这两个人一个是瞎子一个是神经病。
配队并没有持续很久,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广场。随着人群渐渐稀疏。闲着无聊的女骑士一把拉起她的圣女,随着小女孩的一声惊呼,女骑士把女孩的双手扣在身后,女孩的后脑勺顶在自己胸前,女骑士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紧贴着女孩的身体一步一步慢慢的踱步。
“哎呀哎呀,真是和预想中一模一样呢小可怜,根本就没有人想要和我们组队。~~”
“不过呢,最后还是有一个倒霉蛋要选我们。无奖竞猜,是谁呢?”女骑士脑袋搁在女孩头上,喃喃道。
“喜子......”女孩踉踉跄跄地迎合着后面女骑士的步伐,两个慢慢地在广场上绕着小小的圈子。
“.....哦?”突然,后面的女骑士,也就是喜子瞪大了她本来就很大的双眼,扭头凝视一条通向广场外黑暗的浓雾的小路。
一个残忍的弧度在嘴角浮现,喜子亢奋地晃了晃被自己扣住的女孩的双臂,好奇地看向黑暗的深处。
“喜子....痛的....呜。”听到女孩的话,喜子稍稍收了点力。她将两个人转向到那条小路的方向.
“谁在那里,出来!”
被发现了呢......
罗伊娜走出了弄出,不紧不慢地来到两人身前。
“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罗伊娜。”罗伊娜脱下头顶的三角帽向二人致意,好奇地打量起眼前玩闹的两人。
“女猎人,偷窥人很有意思吗?”喜子不悦地看向眼前这个比自己还高小半个头的女人。
“无心之举,如有冒犯还请见谅。这个广场上发生的事真像舞台上的话剧一般,让我一下子就着迷了,甘愿成为暗处的观众。”罗伊娜轻声细语地回复道。
“你好呀......我叫黄曦。”喜子身前的女孩向罗伊娜问好,只是她的双手被绑到身后,模样有些滑稽。“她是喜子,是我的骑士,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哼。”喜子嗤笑一声。“认识三周的朋友。”
“虽然认识时间很短,但这些天喜子一直都待在我身边,相处的时间明明要比一般的朋友时间长嘛....啊!喜子!别扯我胳膊了呜呜呜呜呜呜。”
“看来,接下来我们要共事很长一段时间了。”罗伊娜扫了眼广场上剩下的两组人,他们最终也敲定好了人员,在往出口走去。
广场上只剩下他们三人。
”三周前,”喜子癫狂而凌厉的目光看向罗伊娜,“这个小瞎子被落在最后没有人要,当然啦,我这个疯婆子也没有别的圣女喜欢,最后就我两剩了下来搭伙过日子。”
“我们就是这么个破落玩意,你不会对我们抱有什么期待吧?哈哈哈哈哈哈.......”
-呜....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罗伊娜想必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来了吧。黄曦心里想着,虽然看不到罗伊娜的脸色,但她还是赔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是呀。你们两个一个没有眼睛,一个眼睛瞪着有别人两个那么大,眼神亢奋得还和磕了一样,选你们的人一定是个疯子。”罗伊娜顿了顿,无视喜子变得阴沉的脸。“不过嘛,和前面那些人组队未必是什么更好的选择。再说了.......”罗伊娜走到两人身边,“你看,你们两个没人要的家伙不也相处的很好?”
喜子的表情有些僵硬,罗伊娜回报以一个优雅的笑容。
“走吧,”罗伊娜迈步走向出口,“去接最后一个没人要的小可怜,然后我带你们去我的工坊。”
喜子看着罗伊娜脚步轻快,心情不错的样子。
“疯子吗........原来是同类。”喜子松开黄曦的胳膊,右手握住黄曦的左手,“走吧,小瞎子你运气真好,又有人要你。”说完就想带着黄曦跟上罗伊娜的步伐。
“唉!喜子!”黄曦的脚步突然停住,“你的胸甲还有头盔!”
喜子这才想起来今早黄曦死乞白赖好声好气劝了半天,自己终于才肯穿着随便选的一套铠甲出门,路上早就忍耐不住了,到这立即就把上半身的铠甲全卸了。
“.....都走到这里了,喜子你就带着它吧。”
“切。”喜子不情不愿地捡起地上的头盔和胸甲,同时捡起的还有一柄刚才罗伊娜没有看见的躺在地上的直剑。铠甲的穿戴是要费一番功夫的,但喜子自有一套穿戴方法,三两下就把胸甲挂在自己身上,随着脚步一颠一颠的,让人怀疑她是否有好好穿过一次这个铠甲。
直剑绑在腰间,带上头盔,喜子再次牵起黄曦的手,走向出口处,步入浓雾。
正如罗伊娜所预料到的,到达礼堂门口,也就是预定要挑选【魔法师】队友的地方,刚才广场上的人们都已不在此处。
惟一的问题在于,那个应该被挑剩下的魔法师也不知所踪。
“梆!”来到礼堂门前,喜子再一次忍受不了了,一把把胸甲砸在地上。
“这#粗口#粗口#玩意儿哪个#祖安#祖安#家伙设计的,又重又难戴。”
“喜子....”黄曦很想对罗伊娜做一个抱歉的表情,但是她不知道罗伊娜在哪,只能根据喜子的行动判断到达了目的地。
“哎呀呀.......突然又热闹起来了呢。”礼堂里传来一个空灵的女声。紧接着,一位身上穿着深蓝色魔法学徒衣袍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爱琳。因为昨晚睡过了头刚刚才起来。嗯,就这样,于是,一个美妙的邂逅产生啦。”爱琳有一头棕色短发,一手叉腰站在门口。一个本应该甜甜的笑容因为学习星石魔法的缘故有些诡异。
人的某些特质会相互吸引。喜子大大的眼眸看向爱琳泛着淡淡青光的纯白眼球——这是魔法学徒的共有特征,咧嘴微笑起来。
“你好,我是罗伊娜,这位是【骑士】喜子和【圣女】黄曦。看样子,接下来我们要一起共事很长一段时间。”还是罗伊娜向新成员致意。
“嗯~嗯~很好很好。稍等啊,我再带上几本书,马上就跟你走。”说罢,爱琳跑回礼堂的深处,很快就胸前抱着一摞书走下了台阶。
“走吧。跟紧我。”一行四人上路了。喜子再次捡起胸甲挂上,牵着黄曦的手走在后面,爱琳对于黄曦的眼疾完全没有反应,想要摸一摸黄曦的头的想法被喜子凶狠的眼光制止了,现在正欢快地走在前方的罗伊娜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古老传说里说,很多人从众神面前走过,而最后从浓雾中出现的,才是真正的勇者。”爱琳对罗伊娜说着完全不着边际的话语,“所以呢,我早早就决定等到最后,加入你这个具有史诗感的队伍。”
“爱琳小姐,我们只是不小心在广场稍稍耽搁了一点时间。”
“......这不重要。我也只是一不小心就起晚了。”
所有人都身处梦境之中,梦境之中的空间时不连续的,浓雾就像一道道围墙圈住了处在其中的人类。只有像今天这种特殊的时刻,人类才不会在浓雾中迷失,而是走向既定的地点。
无论是,刚才的广场,礼堂还是一开始罗伊娜出来的花园,它们本身并不由小路联通。只是浓雾包裹之后,空间发生变化,所以可以走几步路就到达。现在,四人正要返回罗伊娜一开始来的地方。
“喜子,你也抓住我的手吧。我带你们回到我的猎人工坊。”
“罗伊娜姐姐,那里是什么样的地方啊?”黄曦怯生生地问道。
“那里很美,有温暖的壁炉与静谧的夜空。我保证,每个人都可以在那里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