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作者:桃李春风秋雨梧桐 更新时间:2023/1/18 18:47:06 字数:2170

“早上好,该起床了,露比娅。”

早上八点,是对于年轻人们而言最适合起床的时间。母亲温和的声音从墙壁的另一边传来,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有节奏的敲击声。

“早上好,妈妈!”

【早上好,世界!】

没有等到门口的敲击声结束,露比娅充满活力的回应声就从房间中传了出来。虽然因为好不容易找到的朋友兼模特在午夜就突然掉线而耿耿于怀了好一会儿,但只要将其理解为“奈伊和自己不在同一个时区所以她起床得很早”,金发的少女就可以无忧无虑地继续在梦境中的探索,直到清晨被父母唤醒。

“你看上去心情很不错,露比娅。”

隔着房间的窗户,笑容温和的父亲站在露比娅母亲的身边,手中端着盖上罩子的餐盘。

“虽然我每天都很开心,不过今天确实会更开心一些,爸爸。因为我交到了新的朋友呢!”

“新的朋友......也是在梦里吗?”

灭菌的温箱发出“叮”的响声,提醒着房间里的女孩取出她的早餐。对于露比娅的话,房间外的人们并没有感到多么奇怪。孩子的梦境总是绮丽瑰怪,充斥着看不到尽头的幻想。就像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大本钟的露比娅说自己梦见过高高的钟楼一样,会在梦境里遇到“新的朋友”大概也是从哪本故事书上得到的新的想象吧。

“没错,是梦里的朋友,叫奈伊。是看上去很可爱的女孩子,爸爸妈妈你们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淡金色头发的少女歪着头微笑着回应母亲的问题,然后从床上跳了下来,拖着长长的衣服跑到了灭菌箱前,取出了那个银色的餐盘。盘子里是煮好的牛肉和胡萝卜片,没有什么调味,但对于早餐来说大概刚刚好——虽然选择这种食物的原因并不完全是出于健康饮食就是了。

不过在这之前,还要先吃掉盘子旁边的一种黄色咀嚼片才行......

咽下那种苦涩又干硬的粉末之后,露比娅叉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不用想象也知道这顿早餐的滋味绝对不会美妙,煮得过了头的牛肉每一口都像在和牙齿战斗一样挤进嘴里,舌尖上除了牛肉本来的腥膻就没有任何的味道,在这样的条件下,清水煮出来的胡萝卜片反而比牛肉更受欢迎,至少抛去不好吃这个缺点之外,它就再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了。

呜......虽然在梦境里也能体会到美味和甘甜,但是果然,我还是想尝一尝现实中妈妈做的蛋糕的味道呢......

将最后一块胡萝卜艰难地送进嘴里,即使是像露比娅一样乐观的孩子也不免露出一副【终于结束了】的微笑,然后将盘子送到灭菌箱里,像个乖宝宝一样坐在床边,等待着穿上防护服的医生进入这个没有阳光的“泡泡”,为自己抽血化验。

“小露比娅的状态很好——但仅限于她的精神。”

房间中的少女开心地翻动着手中的书籍,开始幻想着自己“好起来”的那一天应该先去哪里旅行。但办公室中,医生拿着化验单,对少女的父母露出抱歉的表情。

“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好转,还是什么都不能接触。而且过敏原还在不断地增加——我们很抱歉,先生。但是......如果有一天因为触碰新增的过敏原导致过敏的话,我们甚至没有任何反制的方法......”

医生没有继续说话,但他的意思不言而喻。他很喜欢这个无论如何都不会绝望,不会生气,而是坚持着喜爱这个世界的少女。但是疾病从来不会因为爱与坚持而改变,因此,他看不到露比娅的未来。

和奈伊一样,名为露比娅的少女从来没有走到房间之外,是名副其实的。生活在“泡泡”中的孩子。只不过奈伊是因为人类的贪欲和残忍,露比娅则是因为命运的不幸。

细胞活化综合症,这就是少女患上的疾病的名称。对于不同的病人而言,这项疾病有着完全不同的严重程度。而反映在露比娅身上的症状则相当简单明了——她几乎对所有的事物过敏。

无论是阳光还是空气中的颗粒,无论是细腻的布料还是芬芳的花香,也无论是烹调的佐料还是美味的菜肴,当然,也包括露比娅的父母在内的一切的【人类】。

从出生开始,露比娅就只能住在这个脆弱得像是泡泡一样的房间里,除了隔着玻璃板可以见到了父母和医生之外,露比娅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人。送进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需要进行高精度的除菌才能保持少女那比泡泡还要脆弱的生命,否则就会像露比娅八岁时因为护士疏忽而被带进房间的花朵一样,让女孩经历了长达两天的抢救才从死神的手里跳了回来。

没有见到过日出,没有拥抱过花朵,没有穿上过美丽的裙子,也没有握住父母的手一起去郊外踏青,更没有可以一起玩耍的玩伴。所有和少女沾边的美好的东西,露比娅都只从灭菌后的书上了解过。

当然,也包括露比娅的梦想——成为一名画家。

铅笔的粉尘,画笔的颜料,以及水彩笔的墨汁,每一种都是可以杀死少女的过敏原。在没有进入梦境的时候,露比娅只能伸出手指,在墙壁上描摹着书籍中的图片,来幻想“泡泡”之外的,美好的世界。

“如果是我的话,连续十四年被关在什么也接触不了的房间,只能吃没有任何味道的东西的话,我一定会疯掉的吧......孩子的想象和坚持,真是具有难以预料的力量啊。”

【14岁05月09天。

今天我在梦境里有了第一个朋友,虽然也许是因为时区,每天只能和奈伊玩一小会儿,但是露比娅真的很开心。

食物不好吃,不过在梦境里我已经尝试过妈妈的甜点了,所以没关系。

书上说对着流星许愿就可以实现一切的愿望,但是我的房间里没有朝向外面的窗户,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流星出现。

医生叔叔告诉我我很快就会好起来,虽然他总是这么说,不过我相信他。

世界很美,我很羡慕这个世界,所以想要把它画下来。如果我可以把梦里的画纸带到现实中来就好了,梦里的东西不会让我过敏。

书很好看,梦境也非常美好,爸爸妈妈和医生都很喜欢我,所以露比娅非常幸福。

晚安,世界。】

————摘录自,露比娅用指甲在笔记本上留下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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